藏野+番外(164)

作者:百年陈醋


谭枫把头扭回来:“我来这之前就知道他们在场,名单粗略看过。”

吴洋咀嚼的动作一顿,眼神不自觉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说:“为什么不看仔细点,说不定能在这遇到老熟人。”

谭枫低头打了个哈欠:“因为困,这么多字看起来很催眠。”

吴洋嚼着面包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片刻后,他回头拍了拍谭枫的肩膀:“谭哥你困的话就在这休息会,我去那边帮下忙,回头再来找你。”

谭枫一个哈欠刚打完,阖眼点了点头。

来内场的人并不算多,单是他这一桌坐着的也就三四个,大多数都被外场的热闹绊住了脚步。谭枫和同桌的几位老总都不算熟识,礼貌地搭了两句话便借口离开了座位。

Alpha困得实在,三杯咖啡因居然没有任何效果,显然是被易感期的前兆压了下去。

谭枫颇为头疼,趁着晚会还没开始,独自一人偷溜到了户外二层平台上。他解开领带缠在手腕上,一面迎着风,一面将衬衫的风纪扣解开。

西装外套被他搭在平台扶手上,用一侧手肘压着,指尖在栏杆上敲除富有节奏的频率。

夜色下的市中心比白日更显繁华,谭枫盯着远处散开来的斑斓色块,在视线中拉长放大,恍恍惚惚变成一束漂亮的极光。

“我和柚白在场上找了你很久。”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谭枫指尖一顿,笑了笑说:“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沈归荑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走过来,优雅地靠在栏杆一侧,“其实有好几次我们都参加了同一场聚会,但我和柚白都没敢来找你。”

谭枫转过头看向她。

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了痕迹,七年前的沈归荑正值事业的巅峰期,似乎浑身都带刺,只消坐在那便让人不敢违抗。而如今谭枫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居然能浮现出“从容和善”这两个词来。

无声的沉默中两人都将对方打量了一遍,沈归荑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说:“你变了挺多。”

“走了一条没想过的路,变化肯定是有的。”谭枫重新看向远处的霓虹灯,问道,“你和江小姐不敢来找我,是怕我触景生情么?”

沈归荑招手叫来了侍者,递给谭枫一杯苏打水:“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是因为围在谭总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我和柚白挤不进去罢了。”

谭枫闻言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接过苏打水,仰头一饮而尽。

“那今天怎么忽然来找我了,总不会是因为难得见我落单吧。”谭枫问。

沈归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摩挲着杯壁嘹望远方,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内情?”

“全部。”

“全部?我以为你不会去查这些事情。”

谭枫顿了顿,把高脚杯摆在一边,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拿出烟和火机,也不问对方是否介意便自顾自点燃。

“照片是谁拍的,多少价格卖出去的,跟在我爸身边监视的内鬼,和杨淮联合泼方栀污水的金主,我都查出来了。”alpha在吞吐的白雾中眯了下眼,语气有些急躁,“我想单凭我这几年做出来的成绩,沈小姐应该也不会再把我当个毛头小子来看,刚刚的问题更是问得太过刻意——虽然我和您交集不多,但应该没差到需要互相试探才能开口,有什么事情您不妨直…”

“方栀回来了。”沈归荑盯着谭枫的脸淡淡道,“就在今天,就在这里。”

谭枫大脑忽然“嗡”地响了起来,腺体后知后觉传来刺痛。

Alpha的指尖抖了一下,险些没夹住烟杆。

好在从肺部呼出的白气遮挡了那一瞬间的慌乱,谭枫很快在错乱的心跳中找回了自我,维持了三年的职场微笑仍旧刻在脸上,显得十分绅士礼貌。

“看样子明天的娱乐新闻有头条了。”他打趣道。

沈归荑歪着脑袋笑起来,像是一位能预知未来的巫术师:“谭总,活动就要开场了,我和柚白今天晚上有表演,先行一步。”

说完,沈归荑提起裙摆转身离去,高跟鞋踩踏声越来越远。谭枫维持着原动作失神,直到手中的烟头刺到皮肤,他才倏地反应过来,转身把烟摁灭。

手还是抖的,甚至连捏拳都没有了力气。

谭枫没办法解释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这七年里他明明已经把方栀划为了过去,已经把这个人放在了和自己相隔的另一个空间里,明明准备好了重见时是好友的欣喜,却在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全然轰塌,变得慌乱又无措。

谭枫抿了下唇,转头迈出脚的瞬间趔趄了下,连衣服都忘了拿。

他步履匆匆,从会场的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推开每一间房门和暗间,确认每一个背影和侧脸。Alpha的腺体涨到发痛,额角渗出绵密的汗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迫切地去找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那么快,也不知道眼前的潮气究竟从何而来。

会场内喧嚣不止,廊间的灯光却忽然暗下来,谭枫在那一刻仿佛心有灵犀,他搭在扶手上的指尖一顿,紧接着推开门看向来人。

咯噔。

心跳空了一拍。

方栀的手搭在门侧,沉下去的眸子倏忽闪过一道亮色,像掠过原野的飞鸟。

那一瞬间周遭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谭枫只能听见自己急喘的呼吸声,胸口跃动的脏器越来越痛。

“方栀…”

方栀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他笑了一下说:“是我。”

“…我回来了。”

第111章 星火

和方栀对上的一瞬间,谭枫无疑是想逃的。

他像是躺在冰冷的雪山顶上做了场噩梦,身心被折磨到发痛发凉,一边又要宽慰自己,梦里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但那是十八岁的谭枫做出来的事,如今二十六的谭枫只会竭尽全力掩藏住脸上的所有情绪,哪怕心里五味杂陈,欣喜又生气,却还是要把自己摁在原地。

廊间和内场连接的小门外灯光闪烁,他们头顶便是一个巨大的音响,正随着舞台上洪亮的红色歌曲有节奏地颤动。

这怎么看这都不是个适合说话叙旧的好地方,谭枫收了目光,借口要去天台拿一趟遗落的外套。

方栀低低地应了一声,不出所料跟在谭枫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昏暗的廊间踱步,有些压抑,也有些沉默。

这和他们记忆里的曾经太不一样,哪怕中了隔了七年未见,谭枫还是下意识不习惯。他微微侧过头看着倒映在走廊半透玻璃上的方栀,心脏渐渐平稳。

方才匆匆一眼只觉心惊,静下来后才发现方栀脸上多了副金边眼睛,细长的几何线条勾出那双冷淡的眸子。他在这几年里瘦了不少,脸颊两侧如刀削斧凿般凌厉,却是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狠绝的意思。

看来这些年大家都在变,几乎不遗余力地把七年前的自己揉进过往岁月里。

“这几年在国外过得好吗?”谭枫忽然没了咄咄逼人的勇气,挑了一个客气又礼貌的问题。

方栀抿着唇从后盯着谭枫的侧脸,层层叠叠的光影在眼尾拉出一条直线。他静了片刻说:“不太好。”

谭枫的脚步顿了一下,很细微的一下,脚跟立刻跟了上去:“是吗,难怪回国了。”

方栀没接他的话,藏在口袋里的手机却攥得很紧。

越往外走,灯光越暗。Alpha溢出的信息素在廊间起落,方栀在极暗处眨了下眼,将眼眶泛起的猩红强压下去,推开门走上天台。

天台上残留着淡淡的烟味,方栀皱了下眉。他看到谭枫径直朝栏杆那边走去,从外套里拿出烟和火机,熟练地点燃一根含进嘴里。

大约是目光太过炙热,谭枫在层层烟雾中咬住烟头,侧头看了他一会。然后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崭新的香烟,反手递给他。

“来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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