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对的人(6)
刘文博立刻就站起来了,拍打拍打身上,擤了擤鼻子,拉上袄的拉链,倚在墙上,呼了两口气。
刘文博好久没合眼了,我没看到刘文博的爱人,也没看到他家里人,我学着清洁工的套路说,你快去睡会吧,你儿子现在情况稳定,要是你熬垮了,那就坏了,我替你看会。
刘文博点点头,关心他的话,他听不进去,关心他儿子的话,他就要立刻照做。
他耷拉着头往电梯口走,一再强调,他去车上睡一会,有事一定要打电话。我看着他抬不起来的肩,心里有点难受,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受这么多苦呢,儿子才病了几天,他却好像受了好多年的苦一样,惨极了。
他儿子很漂亮,五六岁了吧,我看着那么可爱的脸,惊讶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五六年就过去了,小孩都长这么大了。
房间里有个小孩,好像挨不过晚上了,医生脚步匆匆,那一刻,我开始责怪病房设计的如此不合理,七八张床都安排在一起,没有一个小孩子入睡,五六双眼睛亮闪闪的,歪着头看医生忙来忙去。
我想把刘文博的儿子抱出去,可他娇小的身上插满了管子,看的叫人心疼,我连碰都不忍心碰。我捂住他的眼睛,他很着急,双手动不了,扭着头想看。
医生的声音很急,急了一阵就没声音了,然后一个女人在床前哭,是农村哭丧的那种腔调,女人吓坏了五六个小孩,他们跟着身体颤抖了一下。
我握着刘文博儿子的手,他也颤抖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着刚才的病床,满是恐慌震惊,病房里有个能下地的小孩,鞋都没穿,跑下床呜呜的往外跑。
我握着他的手,尽可能温柔的安慰他,可我不会安慰人。安慰人可是个大本事,有些人天生就会,有些人怎么也学不会,心思细腻的我可以察觉对方的小情绪小心思,却可只能察觉,也说不出什么。
我一直在说没事的,你会好起来的,然后趁机看了一下他手腕上的名字,轻轻的喊了两遍他的名字。
我给刘文博打电话,三分钟不到,他就跑了上来,一身凉气,跪在病床前,握着儿子的手,语气暖暖的,柔柔的安慰他。
他太高了,蹲不下去,我那个垫子放到他膝盖下。
刘文博轻轻地给他讲话,说,人就像大树一样,有四季的,有些树叶还没有黄,也会随风飘落,这是自然的,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但是,你是永远长青的树叶,不会凋落的,等过两天打过针,就会回家了,医生都是答应好的。
他伸出小拇指和儿子盖章,我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点难受,他是多么好的人啊,从来没有胡作非为过,一直如此善良温暖,怎么偏偏让她和她姑娘受这么多罪,我走出了病房,眼泪没憋住,掉了几滴。
我已经好久没哭过了,看着掉在手掌上的泪水,愣了一下。
刘文博那一段时间暴瘦,估摸着不下十几斤,我看着心疼,想尽一切办法把欠他的钱还给他,为了凑足钱,我又进到了坑里,不久前,我刚从都是手的水里爬出来,为了快速弄钱,我又走了进去。
万幸,这一次成功了。
我把钱给刘文博,他也没有推脱,他知道我又用同样的方式挣钱了,一直手握着卡,一只手拍拍我的肩,说别这样了。
我觉得他需要安慰,趁机握住了他的手,他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钻戒掉到了地上,叮叮当当,钻戒在地板上弹地好多次,转到花盆旁边。
一六年,我落难时,他递给我银行卡,右手的无名指上,闪亮的银色钻戒,他好像佩戴很久了,戒指环勒出一圈痕迹,估计拿润滑油都拿不下来。
现在,刘文博太瘦了,合适的钻戒的型号已经不再适合无名指,他的脖子,手臂,浑身上下都瘦了一圈,再加上刘文博时常精神恍惚的坐在病房外,就像一个住院的重症患者。
刘文博没有再将钻戒戴手上,随手放进了口袋,说,平时死活摘不下来,现在一碰就掉。
我平时画画,喜欢那种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男性手指,那种接近病态的手指,一旦找到合适的手模,画室里学画的女生都会开心一阵。
我看到刘文博的手指,他太符合手模的标准了,可我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我对十几斤肉没有什么概念,我去超市给他儿子买日用品时,路过生鲜区,偶然听到一个大爷说,给我割十五斤肉。
我看着他袋子里的十五斤肉,惊呆了,这特么这么多!!!
大爷费劲的把一大包肉放进推车,我走过去搭话,掂了掂重量,放下肉的时候,心里像被揪了一下,说不出来的感觉,怎么人到中年,不发福,反倒掉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