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错误(86)
作者:小花狗
“这样不像你。”于丛伸出一根手指,把文字删干净,“明天早上我私聊跟他说就行。”
姜清昼看着那些字被删除,没说话。
“我还有别的想问。”于丛把手机塞了回去。
姜清昼刚握住,一个没备注的来电跳出来,无声地闪烁。
“王洁。”他没存号码,跟于丛解释。
于丛眨了眨眼睛,闭了嘴降低存在感。
王洁跟他谈正事的样子很陌生,于丛确信从来没听她用这种口气说过话。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考虑一下。”她公事公办说完,挂了电话。
于丛碰了碰他的手,问:“怎么了?”
“她有点别的事。”姜清昼反手握住他,“要去香港。”
“她刚才让你也去。”于丛光明正大地偷听。
他看不见姜清昼的表情,只觉得他说得有一些迟疑:“我不打算过去,没什么。”
于丛在被窝里安静下来,像暗号那样碰碰他的手:“跟我说吧。”
“没什么要紧的。”姜清昼说,语气低了点,“有个自由拍卖的活动,她想带几件我的东西过去。”
“那你怎么不去?”
姜清昼在阴影里侧过身,看了于丛一会,攥住他探过来的手不放,隔了很久才解释:“不是很想去。”
“来都来了。”于丛说得很轻快,感觉到姜清昼用力地握了一下,把“大过年的”憋了回去。
“下次吧。”姜清昼扯开话题,“困吗?要不然明天再聊?”
于丛睡了挺久,眼神很清明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算了,明天说吧。”
姜清昼嗯了一声,靠过去贴紧他。
“明天你一定要说。”于丛说,觉得姜清昼看上去的确有点困。
天只稍稍泛白,于丛就被一阵不太清楚的鸟鸣吵醒。
他半睁着眼,有点茫然地听了一会,才确定这是真实的生物鸣叫,而非什么奇怪的闹钟。
姜清昼眼睛紧闭,还蹙着眉,没被吵醒,但感觉也睡得不深,一只胳膊毫无温柔可言地搂在他的腰上,好像只为了限制于丛的行动。
于丛尝试了两次,没能巧妙地挣脱,只好笔直躺着,不想吵醒他,思绪随着窗外很不真实的鸣叫四处乱飞,于丛干躺了一会,够到枕边的手机。
他感觉自己昼夜颠倒,醒醒睡睡,压着他的那只手臂很热,是现实世界的唯一展示。
杜楠果不其然只消停了一晚上,大清早在出差途中给于丛发消息,话密集得像在念紧箍咒。
[Yucc:你别管了爹,我没事。]
于丛一句爹把他喊沉默了,切了别的对话框,打算跟吴四方请个敷衍的假。
八点整,一条系统提示的短信弹出来。
开头就是精确到秒的时间和具体地点,显示在一个多星期前的哈尔滨,于丛划开全文,眼神有点复杂地读完。
他摁灭手机,想了想,把姜清昼推醒。
“超速?”他看上去比于丛还不理解。
“我都说了有摄像头。”于丛盯着时间说,“就是在机场高速上。”
租车的是于丛,开车的是他,姜清昼理亏得语塞半天,走过去啃了他一口,利落地下床洗漱。
“喂。”于丛有气无力。
“不是说今天聊的吗?”于丛声音恢复了一点,差点喊破音。
空气里有层稀薄的晨曦,姜清昼低着头走进盥洗室,过了一会,烘干机催眠般的动静响起来。
真的到了某个时间,于丛反而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姜清昼坐在他面前的地上,很诚恳地看他,等着提问。
“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于丛呆呆地问。
姜清昼愣了两秒,很意外似的。
“忘记了。”
“我睡着的时候你在干嘛?”于丛继续说,想了想改口:“你在想什么?”
姜清昼没什么意味地轻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于丛稍微清醒了一点,突然感觉姜清昼擅长把反问句说得暧昧十足,导致他有点心虚地语塞了。
“王洁说你没去读书。”于丛心慌意乱地看了他许久,干巴巴地陈述。
姜清昼有点飘忽地啊了一声,说:“是。”
“为什么啊?”于丛坐在床边,微微俯视他,很轻地推了一把姜清昼的肩膀。
他顺着于丛的动作抓住对方的手:“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于丛动了动,没挣脱:“你大学的时候…你在通大的时候不是很喜欢那个学校?”
姜清昼顿了下,有点困惑地慢慢皱起眉:“她没让我去,想让我念商科。”
于丛脸上某种不明显的委屈和愤懑消失了,表情变得很空,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妈找过你。”姜清昼用陈述的语气问,“她跟你怎么说的?”
于丛由茫然变成了不可言状的、微微的压抑,小声说:“她说让你去纽约学艺术的。”
姜清昼大概能想象出来姜郁善和他说话时谈生意般的口气,沉默了一会:“然后你答应她什么?”
于丛的表情变得不安:“就,和你分开。”
一阵凝固般的死寂结束,姜清昼语气很低地开口,有点不能相信地哑着声:“你答应她之前都不能问问我。”
第69章 69
倘若换成现在,他当然会明白这些并不是真正的条件交换,姜郁善和他的套话只不过是被粉饰成公平的逼迫。
但那时他还太小太笨,不知道背后包藏的欺骗与引诱,很容易地被姜郁善说动,答应分手,以为姜清昼会如愿,获得更好的人生。
于丛脸有点白,看了他很久,轻声说:“对不起。”
姜清昼握着他的手,有点艰涩地把这句话丢还给他:“对不起。”
他们之间没有正经的、面对面的告白,面对面的道歉但是有过几次,姜清昼忽然明白了一点,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足以证实这一切不绝对是他们的错。
“那后来呢?”于丛捏了捏他的手指。
姜清昼看上去十分郑重地思考了一会,笼统地说实话:“其实我和我妈呆了两个月,后面就去洛杉矶了,王洁介绍给一个工作室画画,后面我们俩和这个工作室合伙了,正好王洁毕业了,就开始干这些了。”
于丛听出来他的故作轻松,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没说话。
“就这样了。”姜清昼也笑了,扯着他的手晃动,“也还好吧?”
语气不太确定,落在于丛的耳朵里变成了敏感的信号。
于丛脸上最后的笑也消失了,静静地看他,半天都不说话,隔了一点距离的烘干机发出古怪的低频噪音,让人有点烦躁。
“那你过得好吗?”于丛有点不安,“她没有把你怎么样?”
在他简单的、直接的认知里,出了国却没有读书,还脱离了姜郁善的控制范围,一定过得不会太好。
“还好。”姜清昼很快说,“也有认识的朋友。”
于丛表情并没有缓和,看起来心神不宁,让姜清昼怀疑自己走进了某个很熟稔的噩梦里,面前的人总是担忧,那些无意义的、惶惑的表情细节总是重复呈现。
“王洁说你去打工。”于丛提了个问题,把他从错觉里释放出来,“是那种去洗碗什么的吗?”
姜清昼表情变了点,有点复杂:“不是。”
“当然不是。”姜清昼怀疑他获取信息的方式是通过一些苦大仇深的纪实作品,“没那么夸张。”
“哦。”于丛感到沮丧,后来渐渐平复,“那你不算是黑户什么的吧?”
姜清昼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
于丛说不出别的话,他伸手揉了一把于丛的脑袋,甚至有点被逗乐:“你自己想想,可能吗?”
“好像是啊。”于丛昏昏沉沉里回想起一开始递到海华创意策划的那份资料,“很多艺术家都不读书。”
姜清昼对一落千丈的评价没什么太大意见,站了起来,又去拉他的手:“还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