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满袖(5)
作者:莫逢君
一直到他走回一楼的教室,拿起桌上的荔枝红茶猛地灌了半瓶,才觉得自己剧烈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
“又去看他。”周逾白已经吃完饼干了,刚给同学讲完一道数学题,偏头看向盛如珩,压低了声音问,“你真不打算告白啊?”
“不了。”盛如珩在位置上坐下,这时候不觉得门口涌进来的空气热了,因为他的心更热,是一种躁动的热。
他拿起笔,埋头开始写作业:“都高三了。”
周逾白叹了口气:“也是。”
高三了啊,大家的目标都该是往理想冲刺。
周逾白又说:“但是高考完可以告白啊。”
盛如珩写答案的手一顿:“再说吧……”
第4章
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睁开眼,脑子里还残存着梦境里碎片的画面,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裴聆了,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晚睡过去之前他满脑子都是裴聆,梦里也是裴聆。
他有些走神地想,睁眼也能看到裴聆就好了。
盛如珩从枕头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10点多了。从床上坐起来,他洗漱完往阳台去,昨晚晾的衣服已经晒干了,客房斜对门的主卧门还关着,裴聆似乎还没醒。
回房间换好衣服,盛如珩把床上的薄被铺好,又把穿过的睡衣洗干净晾晒起来,到客厅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听到一阵猛烈咳嗽的声音,盛如珩抬眼看过去,然后就看到裴聆正扶着墙走出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盛如珩连忙给他接了杯温水递过去:“你怎么了?”
裴聆哑声说:“好像感冒了。”
盛如珩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手搭上他的额头,温度滚烫:“你发烧了,家里有退烧药吗?”
裴聆捧着水喝,干涩的喉咙做吞咽动作都觉得疼,于是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温度计呢?”
裴聆还是摇头。
盛如珩又摸了摸他的脸颊,太烫了,烫得他一颗心不上不下地疼。
他果断道:“去医院。”
裴聆见他要起身,抗拒地抓住了他的手:“不去。”
“不行。”盛如珩去拉他,裴聆把身子往下沉,眼里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盛如珩看着他泛红的眼睛和脸,心软又心疼,最后狠了狠心,手下用力,直接把他拉了起来:“你听话。”
昨晚就该带裴聆去医院做个检查,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穿着湿衣服又吹了一路的风才会引起发烧,就是不知道溺水后他的身体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必须要去医院检查。
裴聆不想听话。
他想起医院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想起在抢救室外等待时的忐忑和无措,还有看到医生摇头时心里的绝望,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发冷。
可是他和盛如珩力量悬殊,挣是挣不开的,手腕还被握得发疼,于是在出门时哑着嗓子开了口:“我没拿身份证……”
拿了身份证和手机,裴聆跟着盛如珩下楼打车。上了车,裴聆拉开和盛如珩的距离,脸看向窗外,皱着眉头不说话。
盛如珩拿手机点开微信小程序,给裴聆挂号,看到急诊科几个医生里熟悉的那个名字,点了挂号,然后问裴聆:“你的身份证号码?”
裴聆不想说话,把身份证递给了他。
盛如珩给他挂好号,把身份证还给他,还往他身边坐近了些:“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吗?
其实更多的是害怕和抗拒。
裴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脾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冲着盛如珩也是很没道理,于是垂眼摇了摇头。
头太疼了,嗓子也疼,浑身也没什么力气,他又咳嗽了一阵,咳得生理性的眼泪都出来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咳嗽得太用力,他觉得后背左上方的地方也被扯着疼,嗓子更疼了,他靠着车座闭上眼,意识昏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医院,盛如珩把裴聆叫醒,带着他往急诊科门诊走。
这个点医院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厅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急诊科外面的座椅更是坐满了排队的人。
盛如珩看了一眼排上号的裴聆的名字,前面还有5个人,他偏头跟裴聆说:“我先去药房给你买个退烧贴,你在这儿等会儿。”
裴聆看着他往医院里开的药房走去,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走掉的时机,他都站起来了,结果就看到盛如珩手里拿着瓶水快步走了回来。
裴聆像是上课时被老师逮到走神的学生,瞬间乖乖坐好,还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手指。
盛如珩倒是没多想,他把在自动贩卖机买的水塞进裴聆手里,叮嘱道:“不舒服就多喝点水,等我。”
话说完,盯着裴聆看了几秒,满眼都是不放心,又重复了一遍:“等我。”
才往药房那边走去。
裴聆低头看手里的水,坐着没动,好一会儿,他才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微凉的矿泉水顺着喉咙流下,让他觉得嗓子舒服了一点点。
盛如珩买完退烧贴回来,看到他还在,心里松了口气,撕掉包装袋把退烧贴给他贴上,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裴聆实在没什么胃口,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喝水也难受,更别说吃东西了,于是摇了摇头。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轮到了裴聆。盛如珩跟着他进了门诊室,梁送青正在存上一个病人的病历,头也不抬地问了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不舒服?”
“裴聆。”盛如珩知道他难受,就开口帮他说,“他发了一早上的烧,间歇性地咳嗽得很厉害,咽喉痛,声音也是哑的。”
“昨晚他有溺水,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呼吸道,想拍个片检查一下。”
梁送青听到熟悉的声音,抬眼看到盛如珩,笑了一下:“跟病患什么关系啊,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着话,他手下的动作却很麻利,给裴聆量了体温,又检查了他的口腔咽喉:“40度,扁桃体都化脓了。”
做了听诊:“听起来支气管也发炎了,盛如珩说你溺水?去抽血拍个片吧。退烧贴先贴着,看结果是打针拿药还是输液。”
裴聆看看相貌清隽的梁送青,又看看盛如珩。
“这是我同学的男朋友。”盛如珩简单给他介绍了一下,“梁送青,梁医生。”
梁送青给裴聆开好抽血和拍片的单子,没在工作时间跟他们多聊:“去缴费,带人去抽血拍片,中午有空一起吃饭。”
盛如珩也不耽搁,缴了费就带着裴聆去抽血拍片,然后拿着结果去找梁送青。
“呼吸道和肺部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炎症引起的发烧。要输液,再拿点药,输液起码要三天以上,如果还是咳,就得多输几天,记得每天按时过来。”
裴聆头疼得跟要炸开似的,听得不怎么仔细,头重脚轻地跟着护士去了输液室,坐在座椅上,眼前还有些发昏。
护士把点滴的针头插进血管的瞬间,他突然眼前一片黑,眼睛控制不住地一开一合,盛如珩一直盯着他,看他反应不对,连忙开口喊他:“裴聆!”
裴聆几乎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眼皮沉重地垂了下来,只能感觉到似乎有人沾了什么很凉的液体在他的额头、太阳穴、人中这些位置按压……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还有人把温热的杯子喂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什么。
他不想喝,心里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可是耳边又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喊得好着急,还有背后颈椎也被按住了……
他张开嘴,温热微甜的液体顺着喉咙往下流,他一直想睁开眼睛,可是勉强撑着的一点意识没办法支配他的身体。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眼前才逐渐恢复清明,睁开眼就看到满眼着急的盛如珩,又把一杯葡萄糖水递到了他的嘴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