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8)
作者:达尔彭
回来啥呢回来。羊咲心知肚明,首场即终结,他就算待在俱乐部,黄教练那老头这么势利眼一人,见着政语他爸恨不得马首是瞻,估摸着也不敢让他继续首发了。
待遇大概就是降薪,或者想尽办法挤兑他,让他自己解约走人。
羊咲低着头,一边听助教念叨一边走路,焉了的花似的苦闷,懊悔自己场上太冲动,光顾着怎么报复回去。而他身上还疼着,提不起一点劲。
也完全没注意到,地板上渐渐出现的红色粘稠液体,一滴滴,有的落在他踢脏了的鞋子上。
“羊咲,这就是……你怎么——”李助教见政总站在走廊不远处,转过头正想再叮嘱他几句,却没想羊咲鼻腔哗哗地流血,他从裤兜里着急忙慌地寻纸巾,羊咲这才醒过神,摸了摸鼻子,手指染上黑红的血,羊咲睁大了眼,下意识仰起脑袋,李助教找出纸巾递上去:“诶你别仰头,别这样,会倒流的!”
一切都来不及,羊咲捂着鼻子脑袋刚往后仰,顿时眼前一黑,鼻腔的血倒流进喉咙,腥锈味呛得他一咳嗽,两腿发软重重跪了下去,双膝却没砸上地板,悬空一阵,让一个人给接住了,摔入怀里,两条胳膊被人用力撑住。
羊咲迷迷糊糊睁开眼,鼻子流的血全蹭在那人衣服上,衣服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脸,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羊咲只觉外衣面料冰冰滑滑,很舒服,不过也许挺贵的,他好像赔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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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土好喜欢
第9章
“检查结果是没有大碍的,应该是和天气太干燥啊各方面有关系,又受到了冲撞,患者鼻腔内膜本就薄,所以才流了鼻血,不必太担心。”医生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打着葡萄糖的羊咲,扶了扶眼镜解释,“片子结果也出来了,右脚脚踝一处软组织挫伤,背部几处淤血,没动到骨头,问题也是不大的,静养两到三周即可。”
政宗实没说话,一旁的助理也不好多言,政语瞧了瞧床上的羊咲,“那怎么还晕着。”
“中暑了。”医生言简意赅,“也有点低血糖,剧烈运动需要及时补充糖分和水分。”
“多久醒?”政宗实面无表情问,同时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
“五到十分钟吧。”
医生说完,李助教从药房拿完药回来,碰见政宗实,脸色很差,本来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正搭在一旁的助理手上,不用看就知道那外套肯定废了,那可是血,这么昂贵的布料怎么洗?洗了估计上头的针针线线全掉光了。
李助教这回没办法帮羊咲说话,药放在柜子上,医生便叮嘱一声:“提醒一下,这药都是外用的,不能内服哈。”
“诶诶好,我回头告诉他。”李助教干巴巴一笑。
医生见一切安好,和政宗实点点头也离开了。
病房便剩下父子俩,助理识趣儿地走到外头候着。李助教见羊咲还没醒,心下更是着急,政语斜斜睨他一道:“教练,你可以下班了。”
李助教赶忙道:“好好,但是,小政,小羊他刚刚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他不是有意的,就是太冲动,你没受伤吧?”
政语笑了笑,抬手,亮出左手尾指,“包扎了好多层,骨头都断了。”
李助教一愣,政语又想故意说点话唬唬这小助教,话语让政宗实打断:“李教练先回去吧,辛苦你了。”
李助教感激地望向政宗实,却发现政总那冰一样的眼神,瞧都没瞧他一眼,他撇撇嘴灰溜溜离开。
等他一走,政宗实对着床上安静的睡颜,冷不防来了句:“醒了就睁开眼。”
大约十分钟以前,政宗实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羊咲的脸,羊咲在医生说药嘱时抖了一下眼皮,睁开一条缝,又闭上了,嘴唇也动了动。
羊咲不是故意想装睡的,他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合,一睁眼床边围了三四个人,像动物园里看猴。
被人抓包,他耳朵红了一瞬,撑起身子坐直,悄无声息瞪了一眼政语,却不敢直视政宗实,年龄和身份差距摆在那儿,羊咲再胆大也只能缩着脖子,“不好意思……”
“叫你父母来一下吧,医药费各结各的,但鉴于小语在场上故意冲撞,你受的伤也比较重,我们可以给予一定赔偿。”政宗实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调出电子发票,“小语的医疗费就不用你出了。”
政宗实说完,房内格外安静,羊咲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略有吃惊。
倒是政语,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瞧着羊咲脸上一青一白的脸色,他爹告诉他:“把发票传给队友。”
羊咲哪儿有政语的微信,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群聊,羊咲以为政语会发送好友申请,谁知没有,而是慢悠悠问:“我们怎么没加好友呢?”
政宗实目光在二人身上巡了一圈,落在他儿子脸上,政语的表情似有玩味,政宗实哪能看不出来政语在想什么。
“那就加一下吧。”羊咲冷漠回他,发送好友申请。
“发过去啦。”政语亮起手机,给羊咲看,除了账单,羊咲还看见了政语给他的备注,不由眉头一皱,那是赫然两个叠字:咩咩。
政语张了张嘴又想说话,政宗实看不下去,有时候他为自己儿子感到丢人。
“小语。”
“怎么了?”政语回过头看向政宗实,政宗实一直黑着脸,从被教练老头叫来到现在。
政宗实还是很平静,语气却不容置喙,“跟队友道歉。”
政语没辙,不大耐烦,朝向羊咲,手撑在他床缘,“对不起羊咲。”
说完他就看向政宗实,仿佛这道歉只是为了让他爹满意,一句对不起也的确没什么诚意,反而闹得羊咲很难堪,他就是没办法对政语有什么好感,第一印象实在太差,羊咲刚进队,政语就在更衣室里带着好几个人高马大的队友堵住他:“来来来,衣服脱了,看看练得怎么样?”
羊咲不愿配合,对方要是政语一个人也就算了,围着他三四个人,笼罩下一层阴影,羊咲不想一来便闹更衣室斗殴事件,最后还不得罚钱赔偿,他在上一个俱乐部已经因为更衣室打架被罚了。
羊咲干净利落脱下球衣,板着个脸,一副“看够了吗”的模样。
可能政语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听话,对着他身体怔了怔,几个人互相对视几眼,嬉笑离开。
此后在更衣室里休息的时间,就再没人和羊咲交谈,每次训练完,几个公子哥喜欢出去聚一聚,政语的一个朋友,回回都是把A队一圈人都问一遍,唯独碰到羊咲,故意略开他。
“诶,待会儿去打拳击,有没有人不去的?”
“去去,好久没打了。”
“政语你去不去?”
“我去啊,不练拳头得退化。”
“但有些人还是别去了,怕一拳下去给人打蒙还得赔偿。”
更衣室里一阵哄笑,羊咲速速换好衣服,拎着包摔门走了。
羊咲的回忆到此结束,政宗实又问了他一次:“家里人呢?什么时候来。”
羊咲很难从政宗实的语气中听出一点点情绪。
“我打电话问问。”
他忐忑不安给爸爸拨电话,第一通没接,政语指了指他手机:“再打一次。”
第一通不接,之后也不会接了。羊咲很清楚,爸爸现在要么吃了药在睡觉,要么喝了酒不清醒。
于是接二连三的电话打过去,无补于事。
羊咲有点无助,“可能很忙吧,他不来也可以的,医药费我待会儿转账给政语就行了。”
对上政宗实沉黑的眸子,羊咲很怕父子俩来一句“给妈妈打”。
结果二人什么也没说,政宗实脸色反而看起来温和不少,带政语出了病房,门稍稍带上。
羊咲怅然舒一口气,身子往后一趟,陷入病床内。
不得不说私人医院的病床就是不一样,连被子都是松软的,他像一块夹心的面包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