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71)
“……不是。”岑明止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时机刚好而已。我收到了几家公司的邀请,对比下来,那边的条件是最好的。”
他仍旧笑了一下,笑容与镜片后的目光平和且慷慨:“我不是因为你出国,也不是因为你回国,我的病情控制得还可以,之清确实是我的医生……还有其他事吗?”
言喻:“……”
“没有的话我们就上去了,你也回去吧。”岑明止走到他身边,想要接手推车,但言喻没有松手,岑明止的手与他并排按在推杆上,一个人推,一个人按,车纹丝不动。
他们得以靠得很近,言喻低着头,叫他:“岑明止。”
岑明止回望过去,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他们两个这样站在人行道中央,显得格格不入。
“你可能觉得……无所谓。”言喻低声道:“我道不道歉,我是不是在后悔,我现在怎么想,有多爱你,你可能都觉得无所谓……”
他松开了手,车轮因为惯性前行了几公分,又很快被不平整的地砖卡住。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能跟你走在一起,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言喻摸了摸口袋,里面有烟,他没有想抽,只是这个动作令他稍感安心。在岑明止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靠着酒精和烟度日——酒精用来入眠,烟保持清醒,日夜就在这两样东西里交替。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但是岑明止,给我一个机会,好吗?这次不会跟以前一样,我会努力做好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想,让我来就好……”
他的手抬起来,在距离岑明止肩膀一寸的地方又停下,最后还是没有落下去。隔着空气他好像抚摸到了岑明止的发梢,指尖因为这一点接近于零的触感微微发麻,言喻说:“我做给你看,岑明止,你不回应也没关系,不接电话也没关系,但是不要现在就拒绝我,好吗?”
他的手放下去,脸上露出岑明止从未见过的表情。可怜,低声下气,又有一点……坚定,这种类似于承诺的话被这样说出来,即使措辞反复,没有逻辑,竟然好像也有了些微的可信。
岑明止挪开目光,唐之清和孟瑶距离他们不过十米,走过去的话不需要几秒,如果言喻的声音再大一些,或许他们都可以清楚听到。
要给言喻什么回答?拒绝?还是说可以?……岑明止暂时想不到,他和言喻的离别太过匆忙,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收场。很多事情当年没有说清楚,如今再回头整理,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开场。他确实因为言喻痛苦过,感到被折磨过,但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感觉已经很淡,淡到他即使面对言喻这个人,听言喻说这样的话,也觉得麻木。
这也许是大量服药的后遗症,他的共情能力很明显已经不如从前。有时候他会无法准确判断来自他人的态度,有时候也不能精准地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用最简单的“笑”,或其他什么手段来掩饰过去。
他变得“迟钝”了——他自己非常清楚,唐之清和孟瑶或许已经有所察觉,才会觉得他不如从前坦率。
言喻还在看着他,岑明止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可是他说不出来,他没有任何可以说的话,言喻爱他吗?也许。言喻希望获得他的原谅?可以……但那又怎么样。
“我们上去了。”最后他只是看了言喻一眼,这样说。
这是逃避,岑明止知道,但逃避在这种时候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如果继续站在这里,也许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岑明止已经不如从前,其实他根本没有稳定住自己的病情,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掩饰自己,假装还能正常生活而已。
第40章
言喻的出现变得频繁起来。
他开始更加执着地靠近岑明止,在岑明止的下班时间等在易晟公司楼下,电话岑明止不接,他就发一条安静的短信,询问岑明止是否可以一起吃饭。
岑明止通常也不会给他回复,错开时间,或者从其他出口下班都可以有效地避开他。但如果想要和岑明止建立联系,言喻的办法太多了,毕竟他们的生活曾经那么密切,只要言喻想,他就能找到足够的理由,让岑明止无法拒绝。
岑明止接到了来自陈秘书的电话,邀请他见面。
“只有我和周逸两个,言总不来。”她这样说,岑明止于是答应,却不知道这一顿饭的经费就来自言喻。他应该想到的——就算陈秘书和周逸都是真心想和他见面,但如果不是言喻告诉他们,他们根本不会知道岑明止已经回国。
餐厅是一家新店,开在风景区里,做菜很有水平,岑明止夸了两句,陈秘书笑道:“周逸定的,他这两年照顾言总比较多,您也知道言总吃东西挑,一般餐厅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