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78)

作者:鸦无渡


费兆兴这里一时半会儿还弄不完,费慎索性下楼,先去看另一个。

下到第二十楼,费柯澜的病房看着就比楼上要清净多了。

门外没有士兵站岗,宽敞的房间里也只有一个护士,正在换输液瓶。

费慎原地等了会儿,护士换完药,转身对上门边一个大活人,表情显而易见有点愣。

约莫是从未见过病人有位这样的家属,护士连连看了好几眼,确认他是来探病的,才推着换药车出去。

费慎往里挪动几步,目光放向病床位置,险些一眼没认出来床上的人是谁。

那或许都不能称之为“人”了。

从头到脚裹满白色绷带,单单露出一双眼睛与皲裂的嘴巴,如同古早时期的木乃伊,整具躯体几乎与雪白的床单融为了一体,显得死气沉沉。

费慎注视凝望着,通过那双闭合的眼睛,花了许久才确认,病床上的人真是费柯澜。

上个月还好好的人,而今却成了一团参差不齐的“白布”,了无生气躺在病床上。

费慎一时难以相信,转身要去询问护士具体情况,未料下一秒——

“小慎哥……”

虚弱的声音蓦地响起,费慎四肢陡然僵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费柯澜的声音怎么会——

“你来了?”

又是一句,费慎再次猛地转回去,脱口而出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费柯澜轻咳两声,嗓音嘶哑粗砺,仿佛生锈的破风箱,听得让人神经紧绷,若说床上躺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他都能相信。

“你还活着,太好了。”

费柯澜费力扯动嘴角,似乎想展现笑容,可由于身上腐烂一般的疼痛,如何也做不出那个表情。

他平躺望天,纹丝不动,言语间来有种麻木的冷静。

“我受伤了,全身百分之八十烧伤,嗓子也灼伤了。”

霎时,费慎想要出口的话,尽数化成了难以言状的异物,拥堵在喉咙里令人喘不过气。

他知道费柯澜在游轮上受了伤,可从未没料想会伤到如此程度。

百分之八十烧伤什么概念?

相当于整个人在火里滚过了一遭。

但是费柯澜的房间分明在游轮最高层,当时的火压根烧不上去,他怎么可能伤成这个样子?

好似听到了费慎心底深处的疑问,费柯澜语气平淡如水,解释道:“那天晚上,我偷听到费惕哥和嫂子吵架,说你被关在了游轮负二楼,我怕你出什么事,想偷偷跑下去找你,只是没想到刚下去没多久,负二楼就发生了爆炸。”

嗡地一声,费慎耳鸣突起,大脑也跟着平白混沌起来。

那一刻,脑海里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回到了游轮爆炸当晚。

爆炸发生前,他解决了几个埋伏自己的人,伪造案发现场,并和邵揽余进行对峙。

然后电梯忽然响了,察觉到有人要下来,费慎想先回仓库避一避。

但是邵揽余提前一步,将他带进人工通道,上了三楼。

阴差阳错,费慎与偷跑下来找他的费柯澜,于那一秒里擦肩而过。

第49章 “S”

楼上护士送来消息,费兆兴已做完检查,家属可以进去探视了。

然而费慎却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甚至于没法再多看费柯澜一眼。

出于某种逃避心理,他匆忙离开病房,步伐里藏着不言而喻的慌乱。

只是走到一半,又忽地顿住,费慎重新返回护士台,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随后告知医护人员,费柯澜若有任何情况,记得第一时间联系他。

越野车漫无目的,在大道上胡乱飚着。

费慎脑子里满是空白,行为全靠下意识的动作支配着,油门一脚踩到了底,车速已经远远超过安全限制。

好在这个时间点路上行人不多,道路也足够空旷,否则还真有可能撞死那么一两个。

就如此浑浑噩噩,一直开到了某座私人住宅附近。

费慎那瞬间如梦初醒,脚下急踩刹车,没有半点缓冲,后背让安全带拉得往回狠狠一撞。

车停了,他也跟着清醒了。

脑海中神游天外的思绪回到正轨,费慎后知后觉发现,此时高温炎热的气候下,自己手脚竟是冰凉的。

在座位上缓了许久,他收拾好不痛快的心情,才有闲心去观察周边环境。

潜意识的直觉骗不了人,也最准确。

心情格外郁闷的这一刻,他来到了费家住宅,自己从小生活到大的地方。

上次过来已经是一年前了,住宅和记忆中的样子没太大变化,空旷沉默如故,彰显着一股不可亵渎的庄严。

费慎没把车开进门,随便找了个隐蔽点的位置停放,徒步走了过去。

看守大门的不是寻常小区的保安,而是科谟政府军。

他们如同在部队军营里一样,昂首挺胸立在规定好的站岗台上,怀里各自抱了把步枪,看上去威风凛凛。

尽管后面几年回家的次数不多,但站岗的士兵费慎基本混了个脸熟。

见到来人,两位士兵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为其放行。

费慎一路目不斜视,阔步进入别墅,在玄关处换完鞋,转眼就看见了两位不速之客。

费惕和他的助理温回,正一前一后从二楼下来。

两人在交流工作问题,十分认真投入,都经过客厅一半了,才发现门边站了个大活人。

说话声戛然而止,费惕不经意瞥见费慎身影,表情怔忪一瞬,继而慢慢蹙起了眉头。

还是助理温回反应更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打了句招呼:“小费少爷好。”

费慎也象征性回道:“温助理,好久不见。”

半晌,费惕似是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不是很友好地开口:“你还活着?”

“你都活着我为什么不能活着?”费慎一点不客气地还击,“温助理,你这位上司真该跟你好好学学怎么说人话了,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费惕说话凉飕飕的:“既然还活着,那你就该去看看父亲和因为你受伤的费柯澜,他们不欠你的。”

“费惕,这除了你的助理没其他人,少跟我来这套。”

费慎大步往前走,经过对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微一侧过头。

“还有,这是费家的房子,不欢迎外人,麻烦你滚出去。在游轮上那笔账我会跟你算的,你小心点。”

一句“外人”,不费吹灰之力戳到了对方的痛点,费惕脸上登时失去了温度。

以前费惕也在这住过几年,结婚后便搬了出去,可无论如何,只要他一天姓费,这所住宅就有他的一份。

费慎如此态度,是明晃晃的瞧不起人,就差没直接说他寄人篱下了。

费惕面部表情紧绷到极点,直挺挺盯着费慎不可一世的脸,后槽牙那块儿都鼓了起来。

后者却尤为淡定,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用那份轻蔑的眼神,嚣张地从头到脚将对方打量一遍。

半晌,想象中的冲突并未爆发,费惕出乎意料选择后退一步,咽下了这口气。

他直接扭头出去了。

费慎顿感兴味索然,要迈步上楼,旁边忽而响起一句:“小费少爷,您东西忘拿了。”

温回递过来一瓶拆了封的水,是他刚才随手放玄关上的。

费慎也没多看,接过来道:“谢了。”

温回礼貌微笑了一下,出门跟上已经走远了的费惕。

费慎转身上了三楼。

房间门打开,一缕略泛陈旧气息的熟悉香味,散发着扑鼻而来。

都说男人的房间堪比毒气室,屋子里经常飘荡着各种诡异的味道,并且杀伤力颇大,进去一趟都得戴上防毒面具。

而常年挥汗如雨从事雇佣兵职业的男人,自然就更甚,比如蛇牙钱曼文他们,公司宿舍三天两头就得消毒一次,不然整栋楼都可能臭了。

费慎却是个不多见的例外,非但没有衣服袜子乱扔的坏习惯,且以往执行完任务,换下来的衣物都是第一时间清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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