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176)
作者:鸦无渡
后来一听死者身份,怂得比谁都快,吓唬两句立马交代了原委。
原来这一切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岳韬的堂姐岳妍爱慕着一个名叫李守的男人,可李守早已有了未婚妻,正是周月霏。
李家是柏苏贵族之一,李守年轻有为,没有依靠家族,自己经营了一家医药科技集团,又因相貌出众,在一干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不意外成为了各家丈母娘眼中的金龟婿。
然而金龟婿已经名花有主,对方还是出身军人世家的千金。
周家从祖上开始便一直世代从军,周月霏自己也是军医,与李守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家庭背景更是门当户对,从小到大的感情羡煞旁人。
多数人都是抱着羡慕祝福的心态,而同样爱慕李守的岳妍,却始终心有不甘。
在得知他们即将结婚后,某日岳妍向堂弟岳韬哭诉了此事,岳韬又无意中看见了周月霏的照片,顿时被那张明媚阳光的脸勾出了恶毒歹意。
他告诉岳妍,自己有办法让他俩婚事吹了,要岳妍放心大胆地去追求,以后李守就是她的了。
只是那时候,岳韬并不知道周月霏是军委副主席的孙女。
事发之后,岳家陷入了巨大的舆论风波当中,不仅是岳妍,连岳崇这个首领都遭到了无数谩骂。
李周两家联合起来,要求法院必须将岳韬判处死刑,并在暗中不断打压岳崇的势力。
更为严峻的是,周月霏身为军医,前阵子柏苏被维冈侵略期间,义无反顾跑去前线支援救人,没日没夜地努力,在战火中抢回了不少人命。
至今金润口那几座边城里,还有不少百姓记得她,感谢她的付出。
事情迅速发酵,越来越多的城民加入进来,从一开始讨伐杀人凶手,到后面逐渐演变成批判岳家一大家子,以及那位刚刚上任还不到两个月的首领。
前阵子尚未平息下去的风浪,再次被更激烈地掀起来,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征兆。
岳家人一夜之间变成过街老鼠,全躲着不敢出门。
岳崇急得焦头烂额,每天有处理不完的问题,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快保不住了,再没心思去找邵家麻烦。
局势瞬息万变,息川城里每天热闹得如同一锅沸水,所有人都在沸水里折腾挣扎,邵揽余好像反倒成了最清闲的那个。
自从那日费慎的玉玦送到他面前,便再没有了后续消息。
但邵揽余心里很清楚,费慎就在席未渊手上,并且对方等着他主动求上门。
他并不计较那几分不值钱的面子,费慎失踪当天,立刻叫人发了电子邮件,希望能和席未渊见一面。
只是对方虽没有拒绝,却将答应见面的日子往后推了三天。
三天后,邵揽余简单带了几个随从,如约而至。
和前几次不同,这回双方见面的地点,定在了一座湖泊附近。
赶到的时候,席未渊坐在湖水边的小凳上,身前放置着钓鱼竿和鱼饵,鱼线已经没入水中,也不清楚钓了多久。
席未渊带来的人都守在外围,离湖泊有些距离,邵揽余让自己的随从也等在外围,独自走了过去。
“冬日户外垂钓,席先生好兴致。”
湖泊边只放了一张凳子,邵揽余站在一旁,长身玉立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不骄不躁。
席未渊没有像往常那样贴心招待邵揽余,双眼一秒不离面前的鱼竿。
“冬季严寒,鱼类都躲在湖低不肯出来,我一直等在这,就是想看看,愿者上钩是不是真的。”
对方显然话里有话,邵揽余对答如流:“愿者上钩,也得有它愿意上钩的筹码才行。”
“阿时说得对。”席未渊敲了敲身前的鱼饵桶,“那你帮我看看,这些筹码够不够?”
邵揽余半垂眼眸,视线扫过那两桶满满的鱼饵,一桶是新鲜的活蚯蚓,另一桶却是最廉价的人造鱼饲料。
“不够,”邵揽余慢条斯理道,“也许这些都不是对方最终想要的。”
席未渊眼神含上了兴致:“那他想要什么?”
邵揽余收回落在鱼饵上的目光,无声片刻,轻描淡写开口:“费慎是费家人,很受费兆兴重视,你弄死他,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席未渊有点疑惑,却又像是故意反问。
“没记错的话,费兆兴好像已经公开通缉他了?”
“你比我清楚,那只是权宜之计而已。”邵揽余语气平平,“席先生,到了这一步,再装傻没什么意思。”
席未渊笑起来:“难不成阿时是想告诉我,以邵家如今的实力,还会忌惮自身难保的费兆兴?”
邵揽余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没人会嫌自己助力多,费慎是件很好用的武器,听话聪明,我暂时不打算舍弃他。”
席未渊眼底掠过一丝玩味,问道:“既然都是利益关系,那为什么阿时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难道在你眼里,忏摩会比费家差?”
邵揽余几乎冷笑一声,面带上位者的威严:“如果席先生记性差,我不介意提醒你,不是所有东西都理所应当成为你的垫脚石,在动郁南镇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了。”
被人口头教训,席未渊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好像更愉悦了,只是口吻有点无奈:“你误会了,我确实让苏典调查过郁南镇,但郁南镇被炸毁,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然而邵揽余似乎只是顺带提一嘴,并不打算就此事纠缠下去。
“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郁南镇已经毁了,我该还的也还回去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件事。”
席未渊顺着说:“是为了费家那小子?”
邵揽余纠正:“为了邵家的未来。”
席未渊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邵揽余却没有长篇大论,语速平稳流畅,简明扼要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我愿意恢复与忏摩的合作关系,继续原先中断的交易,包括以后席先生想要施展什么宏图大业,邵某也一定会鼎力相助。条件是不管忏摩以后有多大成就,都得分成两份,另一半必须是邵家的。至于费慎,费家还有用处,费兆兴那边需要给个交代,你把他全须全尾送回来,这两个条件达不到,直接免谈。”
席未渊凝望着他,眼神似乎充满了专注,良久过后,他突然开怀大笑。
“阿时,其实你不用说这么多的,你在我这,永远都有特权和例外。”
邵揽余目视对方边笑边转身,抬手握住鱼竿,将没入湖水的鱼线抽上来。
鱼线末端挂着鱼钩,钩上空空荡荡,压根没有鱼饵。
永远都是一片黑暗的刑室里,费慎脑袋无力垂落,躬身跪在地上。
四天了。
这四天以来,除了被人强行喂过水,他滴米未进,一直在同样的位置,维持同样的姿势。
费慎闭着眼,脑海里默默计算分秒,这样既能逼自己保持清醒,也能不混淆时间。
门锁开启的声音传来,他以为又是斑鬣来发泄了,然而一阵刺眼的光源过后,门口站了好些人。
费慎有气无力抬头,认出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是席未渊和易绛。
他扯动嘴角,想开口说话,却感觉嗓子眼里糊满了铁锈味。
全封闭的刑室味道大,席未渊用手帕巾抵住鼻尖,举手投足皆是一尘不染,站在了离费慎两米远的位置。
“……躲了这么久,现在才敢露面,是怕我死后缠上你吗?”
费慎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可仍旧能听出里边的嘲讽之意。
席未渊一语不发,居高临下将他打量一遍。
费慎全身看不见清晰的伤痕,皮肤被成片干涸发黑的血液糊住,形成混乱狰狞的纹路,手腕禁锢着玄色铁链,仿佛从血海炼狱里爬出来的囚徒。
右胸口上那一朵荼蘼花瓣刺青,却在血色晕染下,变得极为妖冶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