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167)

作者:鸦无渡


“青叔的原名,叫做李奉青。”邵揽余说。

费慎微顿,潜意识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又记不起来在哪听过。

没等他仔细回想,邵揽余给出了答案:“他是北图塔上一任头领。”

是了,没错。

费慎犹如茅塞顿开,脑海深处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出来。

李奉青,曾经的北图塔头领,还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叛乱军素食主义者。

因为想与维冈议和,发展养殖业进出口贸易,却不慎被手下刘水淼钻了空子,致使组织内部分裂成两派,互相残害明争暗斗,逐渐分崩离析,最终被逼无奈退位。

“居然是他。”费慎淡淡挑眉。

当年北图塔头领换人后,李奉青从此杳无音讯,很多人以为他死了,未曾想竟是患上了眼疾,独居在这深山老林中,隐姓埋名地过活。

邵揽余说:“青叔当年之所以退位,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被段斯昂弃掉的九江城。”

在组织内斗得最厉害时,李奉青也曾考虑过,是否要选择自断羽翼,用两败俱伤的方式除掉刘水淼那伙乌合之众。

可惜李奉青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万万没料到,刘水淼居然勾结上了段斯昂,两人沆瀣一气,直接屠了九江城,并因此获得了组织里大部分人的认可。

这件事导致李奉青对北图塔彻底失望,不愿再与之为伍,干脆将错就错,放弃一切退位离开。

费慎琢磨着邵揽余所说内容,突然想到某个方面,试探着问:“青叔的眼睛……”

“不是辐射病。”邵揽余直言道,“刘水淼弄瞎的,更准确点说,刘水淼原本想害死他,但没成功,只弄伤了双眼。”

听对方的语气,费慎敢打包票,青叔百分百是邵揽余救下的。

他不经意侧目,瞥见身旁那人永远淡泊宁静的脸,心底忽然生出了几分骄傲。

他的邵揽余,果然是这世上唯一完美的人。

吉普车停在大门口,下车后费慎才想起,自己似乎漏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我们没带见面礼。”他提醒身边人。

上次自己是昏迷着进了青叔家,没拿礼物倒还说得过去,这回都上门拜访了,两手空空属实有些没面子,也不符合费慎一贯的行事作风。

邵揽余安慰:“没事,青叔不在意这些。”

等到进了门,费慎可算知道,邵揽余为什么说青叔“不在意”了。

他没带礼物,而是直接给的现金。

青叔虽然口头上没推却,但也只象征性收了两百。

等青叔出去烧水,邵揽余把剩下的钱全都放在了对方枕头底下。

费慎依葫芦画瓢,把自己钱包里所有现金抽出来,一股脑塞了进去。

两人相视而笑,关上房门,回到了客厅。

青叔家还是之前的老样子。

简陋但整洁的房屋,零散却干净的家具,过往那位呼风唤雨的头领,如今独自隐居于穷山恶水,过得好像也还不错。

青叔倒了两杯热水进来,颇有闲心地往里头兑了点茶叶。

费慎稀罕地瞄了好几眼。

上次来的时候,洗脸水都得自己去井里头打,这回连茶叶都有了?

邵揽余笑道:“您要是想喝茶,下回我让人给您送几盒过来。”

“打住。”青叔很不客气道,“这茶叶是那丫头留在这的,我不爱喝,快过期了,你俩能喝就赶紧喝完。”

他说的是安娴。

邵揽余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半分嫌弃,待到水温冷却一些,神情自如地喝了几口下去。

费慎同青叔闲聊几句,问对方还有没有什么家具要修的。

邵揽余在一旁安静听着,见他们聊得差不多了后,才开口搭话:“这么多年,青叔一个人独居在这,有没有想过换地方?”

此话一出,另两人瞬间没声了。

费慎微觉惊讶,邵揽余很少讲废话,哪怕是普通闲聊,出口的话也带着另一层含义。

现在对方突然提起这个,他很难不怀疑,邵揽余是有什么其他打算。

青叔兀自沉默,仿佛没明白他在讲什么。

邵揽余接着道:“您应该知道,边境已经归属忏摩管辖了吧,您一个人住在这,往后要去雾镇买点什么东西,恐怕都不太方便。”

青叔单手拄拐,戳了戳地,答非所问:“马上中午了,你俩想吃什么,但我这也没多少东西,能选的也就那几样。”

对方明显不想谈论此事,邵揽余却一改平日的八面玲珑,变得直白而锐利。

“青叔,段家两兄弟已死,北图塔投诚忏摩,帮助他们占领了维冈,但你我都知道,将来如果忏摩做了太平洋之主,北图塔面对的,多半就是兔死狗烹——青叔,李奉青先生,北图塔能有今天的地位,是建立在您毕生心血上的,刘水淼不堪其用,浪费了您的苦心经营,您真的愿意看见那样的局面发生吗?”

一番锥心之言,令客厅里无声良久。

青叔突然丢了手里的拐杖,颤颤巍巍走到一旁,拎起扫帚,冲着费慎和邵揽余就是一顿乱打。

“出去!都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滚!”

邵揽余:“……”

无辜被波及的费慎:“……”

站在廊河边时,邵揽余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费慎替他擦了擦衣服上的灰,憋笑道:“邵老板活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让人用扫帚赶出门吧?”

邵揽余摇摇头,满脸的无奈。

何止是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还是生平头一回被人拿着扫帚那样打,还不能还手。

幸亏只有三个人在场,否则邵老板一世英名,以及树立了多年深沉稳重的形象,统统都要毁于一旦。

费慎帮邵揽余擦完身上的灰,一只手顺势放在了对方腰上,低声说:“怎么突然这么急?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刚才在青叔家,邵揽余问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费慎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他们手里握着的那五座城,看似占领了维冈三分之一,和忏摩相互抗衡,可实则前有虎后有狼,与外界的出口被九江城堵得严严实实。

一旦席未渊选择切割,利用经济孤立武装压制,孤立无援的毒刺很快就会坚持不住。

为今之计,是得想办法从北图塔入手。

最好能打通临定、九江城与科谟这一条完整路线,冲破忏摩的包围圈,建立起快速支援通道,才能更好地实行下一步计划。

想法费慎都懂,但他仍是有些不明白,一向行事谨慎、运筹帷幄的邵揽余,怎么会突然这样冒失。

得不偿失惹恼了青叔,还狼狈地让人从家里边赶出来。

说得不近人情点,即便毒刺被包抄了,最后不幸败在忏摩手里,最该着急的也不是邵揽余。

邵揽余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一方面,我今天讹了席未渊,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反应过来实施报复,我担心被他报复,所以需要在那之前,制止这种可能。另一方面……费于承开始动作了吧,你二叔得分出大部分精力对付他,能完全和你站在同一边的,目前只有我。”

“这两种解释,你相信哪一个?”

费慎望着眼前人神态自若的模样,心尖处蓦地被烫了一下,滚烫的热意渗进血肉里。

尽管在这段感情中,他好像一直是主动靠近的那个,但对方的认真,从来不比自己少。

“我右胸口的荼蘼刺青,已经很多年了。”费慎的想法格外跳跃,或是暗自期待了很久,“我想给你也纹一个一样的。”

一样的,情侣的。

邵揽余还未回答,通讯先一步响了。

远在临定的何潭,传来了一条猝不及防的消

【老大,我找到了遥迦,她在维冈】

发送完消息的何潭,揉了揉眉心,努力调整好心情和表情,重新走回屋里。

房间内,遥迦和谢掩风居于床角两端,表面上相安无事,然而其中一个被银手拷拷在了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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