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109)

作者:鸦无渡


费兆兴与安向不同,他是有感情的,会对晚辈无微不至关心,也会语重心长地教导。

费惕喊了对方八年父亲,不知不觉好像真将他当成了父亲,总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获得对方的认可和赞赏。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许多东西终归不尽如人意,辜负了太多期盼。

费兆兴最在乎看重的,只有亲哥哥留下的那个儿子。

哪怕费慎这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费兆兴照样不会弃他于不顾,反而会用自己毕生所为,尽心尽力去替他铺路,更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

而自己,却是费兆兴随时可以放弃的第二选择。

费慎松了手,从兜里摸出一颗银色烟珠,含进舌根处。

舌尖将烟珠抵向左边腮帮,他很随意地道:“听温回说,你在这里过得不太好,前几天饭菜里还吃出了泻药。”

费惕眼睛盯着某个方向,死鱼般一动不动,问:“他是什么时候背叛我的?”

“背叛?”费慎似乎觉得有点好笑,表情无辜道,“温回是我爸养大的,你不知道吗?对,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们害死了他,你也姓不了费。”

倏然,费惕痴痴地笑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笑得无比夸张。

他凝望四周铜墙铁壁一般的探视室,深知自己这辈子都解脱不了,忽觉一阵心力交瘁。

自己机关算尽了二十几年,前半生都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可惜到头来,身边却连一份真心都留不住。

所有人都恨他,所有人都想要他死。

他成不了费惕,也不是安志,他只是一条无父无母、没人要的可怜虫。

……

翌日清晨,第三监区秘密传出消息,费惕自杀了。

活生生咬断自己的舌头,用了一种最痛苦的方式,毅然决然结束匆匆二十几年的生命。

费慎看着虚拟屏上的消息,内心如同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未生出半分波澜。

只是不由自主回想起,在祖宅里和安娴谈话的那个下午。

对方说完后离开,没多久又去而复返。

安娴站在亭外,阴沉的天色飘荡起阵阵凉风,她的神情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明朗。

“费于成还有后手,你们最好要小心。”安娴说,“如果可以,费先生帮我去看看费惕吧,他一个人活着太孤单了,替我送他最后一程。”

第71章 社交礼仪

费惕自杀一事,很快传进了费兆兴耳里。

那日他敲开费慎的房门,看神色明显是想说些什么的,但不知为何,欲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走了。

费慎目送对方背影离开,那个瞬间,好像看见了费兆兴内心深处的悲鸣。

大概仇恨归仇恨,费兆兴从未想牵连任何无辜的人,也给了那个不成器的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和原谅。

当初在祠堂里,他质问费惕,将来若是上位,否会给费慎一条活路。

答案当然是“不”。

同样的,费慎也不会对费惕有半分心慈手软。

他自认为做不到像费兆兴一样宽宏大量,比起假惺惺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更喜欢斩草除根,杜绝所有后患。

是以自己和费惕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够资格活下去。

在热都待了数日,公司里又累积了不少需要处理的事情。

费慎没同费兆兴告别,在某个普通的清晨,独自离开费家住宅,驱车赶往清丰城。

一回到公司,他立即召开了一次高层会议,聚集了十来位内部的核心员工们,将公司最近的盈亏收支和出以及佣兵们出任务的详情,全都认真捋了捋。

一遍顺下来发现,由于上次军火库填充完备,近段时期,佣兵们出任务的成功率也提升了不少,公司的亏损正在逐步下降。

到了今日,收入已经大大超过了支出,换句话说,他们终于可以开始还债了。

一上午会议结束,费慎回到办公室,泡了苦杯咖啡想清醒清醒脑子。

和数字挂钩的脑力活,就是会比体力活更容易使人犯困。

刚喝下第一口,办公室们被人敲响了。

“进。”费慎耷拉着眼皮,嗓音听上去懒洋洋的。

蛇牙开门又反手关上,将赵林木一干人锁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来了。

他站在办公桌对面,好半天没吭声。

费慎一口接一口,把那杯咖啡喝完了,也没听见对方蹦出一个字来。

“上我这站岗来了?”他坐姿随意地靠着老板椅。

蛇牙瞄了对方两眼,去到中间的会客沙发坐下,不一会儿又走回来。

脸上神情摇摆不定,拧紧眉头苦苦思索,异常纠结的样子,简直将坐立难安这个词体现得淋漓尽致。

费慎看得眼睛疼,想让他滚出去晃悠,但没来得及讲话,蛇牙忽然整个人凑近,神经兮兮的模样。

“你真的是费家人?热都里那个费家?”

“……”

费慎挑起左边眉毛:“尿急一样晃这么半天,你就想问这个?”

蛇牙追问:“到底是不是?”

瞅见对方一本正经的严肃样,费慎莫名有点想笑,大方承认道:“是又怎么样,很奇怪?”

蛇牙目瞪口呆了刹那,口齿都不利索了:“我操不是……你、你真的是费家人?费家啊?”

他眼珠子左瞟右瞟,跟犯了什么大忌似的,忙不迭压低嗓门:“你他妈是费家的你来这干什么?少爷山珍海味吃腻了,体验生活来了?”

费慎语气咸咸:“我为什么来这,很重要吗?”

蛇牙嘶了一声,摸了下脸:“算了你当我没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句,上次去热都出任务那事儿,我和他们说的雇主是费家人,没提你,也叮嘱他们管好自己的嘴了,如果你不想被外人知道,平常就多注意点,别露馅儿了。”

“我露什么馅?”费慎一转老板椅,冲窗户外头挑了挑下巴,“比如被他们知道?”

闻言,蛇牙顺着对方视线看去,瞄见了没拉百叶窗的透明玻璃外,赵林木和钱曼文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分明已经被抓住了偷看,两人还要掩耳盗铃装作刚路过似的,假意微笑冲这边打招呼。

蛇牙一阵语塞,破罐子破摔道:“得,你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他转身要走,却被费慎再次喊住。

“斑鬣呢?最近都没看见他人。”

蛇牙不明所以:“他不是请假了吗?生病还是探亲来着,总之向我打了离队申请。”

费慎抽出一叠申请书丢上桌,敲了敲道:“早过了归队时间,你这个队长怎么管事的?”

蛇牙蹙眉,拿起来定睛一瞧。

申请书上归队的时间本应为两天前,可直到今天了斑鬣也不见人影,没来报道。

“我待会儿去看看吧,我知道他住哪。”蛇牙说。

费慎阖上双眼,赶客道:“困了,出去吧,顺便和秘书说一声,谁都不准来敲办公室门,敲一次罚一百。”

蛇牙:“……”

是夜,费慎躺在公寓床上,偶尔翻个身,罕见地有些是失眠。

“失眠“这个词对他来说,属实有些稀罕,毕竟以往训练任务最重的时期,基本上是沾床就睡。

后面开始工作执行任务了,睡眠质量那就更好了,随便躺哪块石头上都能睡着。

又翻了回身,费慎的姿势从侧卧变为了坐着,他本想去客厅玩会儿游戏机,抬起手,却鬼使神差激活了芯片。

翻了翻通讯列表,很快就翻到了名为“邵”的通讯账号。

这是邵揽余的个人账号,添加上联系方式后一直没有修改过备注,互相之间也从未发过一条消息。

点进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费慎看见用户昵称边上那个小绿点,发现对方也正好上线了。

立马打开对话框,他想了想,输入一句——还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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