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密(25)

作者:来风至


——他养的那只杜宾离世了。

虽然粉丝都在纷纷安慰,但任清崇并未表现得多么悲伤,他只是挑了一个真情实感留言的粉丝回复道:“它只是变成了一捧可爱的尘埃,就像它活着时那样。”

沈玉视线一顿。

他看着那段简短的句子,沉默着走神。

直到浴室的水声渐止,任清崇俯身靠近,感受到他一身带着香气的湿意,沈玉才回过神来。

任清崇:“在想什么?”

一边说,视线一边往下落,沈玉欲盖弥彰地按熄屏幕已经晚了。

任清崇没问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刷自己的微博首页,只微微笑了一下,兀自坐在床边擦头发。

“那只杜宾叫萝西,是个小姑娘。出生时就一身的病,我带她看过很多医生也没能留住她,遗憾了很多年。”

沈玉说:“所以后来才重新养了爱德蒙?”

“不是。”任清崇说,“萝西就是萝西,死亡就是死亡,让一个个体代替另一个个体,即使它是狗狗,那也是不公平的。”

任清崇一边缓慢地擦着头发,一边将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沈玉身上:“爱德蒙是退役警犬,听说没人领养,我就将它带回来了。”

沈玉默然点点头,似乎又有点走神了:“嗯。”

房间内安静下来,任清崇低着头擦了会头发,发现发尾还是不时往下滴水,索性将毛巾扔到桌上,回头道:“小玉。”

沈玉迷茫抬头:“嗯?”

“帮我擦一下头发。”

沈玉:?

沈玉:!

他仿佛这才迟钝地想起来自己所在何处——雲天,任清崇市二环的房子,而他,正躺在任清崇的床上,和人孤男寡男共处一室。

而且,任清崇还是他的金主。

……所以,这是要陪-睡了?

沈玉迷迷瞪瞪地抄起毛巾,一边帮任清崇擦拭头发上的水分,一边想到。

虽然迟早会发生这事,而且他早在就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别扭。

奇怪……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感。

这么想着,沈玉下意识瞥了一眼任清崇。

为了方便沈玉擦头发,任清崇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子上,阖着双眼仿佛都要睡过去了。离得如此近,沈玉才发现,任清崇的眼皮上有一颗小痣。小小的一颗,毫不起眼,沈玉却不免多看了几眼。

任清崇身上的香气不断蔓延过来,沈玉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连忙收回视线,专注于手下的动作。

平日精英般的人物,褪去外衣,只身穿柔软的贴身睡衣,就像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将柔软的内力袒露出来。再加上洗澡后的水汽久久未散,被任清崇的味道包裹起来的间隙里,沈玉想到——怎么感觉自己被美色迷了眼?

任清崇小憩了片刻,迷蒙醒来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沈玉刚准备退走,就被任清崇握着手腕拉了一下,对方似乎刚清醒,声音带着一点沙哑:“擦好了?”

沈玉喉头一滚,声音竟也跟着一起沙哑了起来:“……嗯。”

任清崇轻笑:“那就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大戏。”

沈玉点点头:“嗯。”

雲天作为高档小区,主卧的面积很大,沈玉跟着任清崇的脚步往床边走去,心中忐忑。

确认包养关系以来,任清崇既未如圈子里那些肮脏的人一样,将它视作玩物;也没有试图从他身上掠取一些东西,这种诡异又正常的相处模式,时常让沈玉摸不着头脑,且感到强烈的不确定性。

在他的处事原则里,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还不索求任何回报。

但今日天时地利都在了,任清崇应该……

“怎么了?”见沈玉盯着被子一角发呆,任清崇问道,“认床?”

沈玉:“没。”

任清崇:“那就睡吧。”

说罢,他将被子一掀,顺手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平躺下去闭上了眼。

沈玉:“……”

*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

或许是在睡前聊到了死亡相关的话题……曾几何时,他也曾信誓旦旦地在母亲的床前说,我一定会治好你。但就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与佛祖一样,“人定胜天”四个字也不过是人们自欺欺人创造的成语而已。

死亡和时间一样不讲道理。

梦里,母亲就坐在不远处,慈爱地注视着沈玉。明明咫尺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靠近,在梦里,沈玉清醒地知道,母亲回不来了。在那个阴雨连绵的秋日,母亲永远留在了昨天。

自此,他就和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了联系。

沈玉却还是固执地走上前去,哪怕前方就是万丈悬崖。

他一脚踩空,跌落下去——无限掉落的失重感让他整个人往前一栽。

醒来时,沈玉正窝在任清崇的怀里,清晨迎面而来的清新植物香味让沈玉恍惚了一瞬,天气渐凉,被窝与任清崇的怀抱就成了屋里唯一的暖。

沈玉顿了顿,刚要起身,就察觉到身边人原本绵长的呼吸默然一顿,他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被一股大力猛得推开。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晨起时的任清崇,寻常温和亲近的气质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其冰冷的疏远。

人在意识不清醒时的反应,恰恰是最下意识的反应,任清崇眼中的戒备一闪而过,目光在落到沈玉脸上时,才如没入海中的水珠一般,骤然消散了。

任清崇揉了揉额角,一脸愧疚:“……抱歉。”

“做了个噩梦。”任清崇支起身,“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沈玉垂下眼:“没事,我刚刚……也做了个噩梦。”

任清崇大约是头一回遇到这般尴尬的场面,处事向来游刃有余的他一时之间看起来倒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握住沈玉的肩膀,利用肢体接触拉近距离,却被沈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任清崇:“……”

也许是梦里的情绪跟着偷跑了出来,在被推开的一瞬间,动作分明没什么寓意,沈玉却忽然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沈玉也无法形容。他迅速从床上下来,头也不回:“我先走了任总,等会去剧组就不跟您的车了。”

他看着不紧不慢,实际上连行动的动作都不太连贯,一心想着先离开,至少不让任清崇尴尬,想着想着,心底的某处竟生出一丝怪异的酸涩来——他猝然一怔,反应过来:我在委屈什么?

由于只顾着与自己心中的在挣扎做斗争,沈玉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刚握上门把,眼前就瞬间一花——任清崇握住他的手腕,不甚温柔地将他整个人摁在了墙上。

紧贴着墙的一面皮肤被冻得一个激灵,沈玉往前踉跄了一步,顺势被任清崇捞在了怀里。

“你跑去哪?”任清崇垂眼看他。

沈玉抿嘴不语。

任清崇看了他片刻,心中骤然一叹——本来想再瞒一段时间的,算了。

他拉着沈玉重新走回来,天气凉,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沈玉的指尖已经冰冷,让任清崇忍不住捏了捏。无声的寂静中,任清崇开口道:“我其实有病。”

沈玉倏地抬头。

“嗯,真的有病。”任清崇一边摩擦着沈玉的指尖,一边漫不经心道,“性】功能障碍,伴随很严重的心理洁癖。最开始只是无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后来逐渐发展到一旦有人超过正常社交距离,就会生理性反胃。”

“几年前刚做演员的时候还好,后几年逐渐越发严重,我退圈也是因为这个。医生一直在看,但几乎没什么作用。”

好半晌沈玉才发出声音:“为什么?”

“小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任清崇语气顿了顿,勾了勾嘴角,“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想起来有些恶心,万一又把你吓跑了怎么办?”

“所以昨晚是我多年来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醒来后没反应过来才把你推开……你还生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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