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63)

作者:木瓜黄


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片刻。

是那张半小时前,出现在视频通话里的脸。

额前碎发被打湿了一点,看见是他的时候也愣了下。

“让让。”云词出声说。

虞寻侧了下身。

侧过身后,他说:“热水器有点问题,多调几次。”

“?”

“不清楚,”虞寻又说,“寝室长报修了,估计明天有人来修。”

云词“哦”了下。

很平常的对话。

没有丝毫越界。

云词进去之后,一边调热水器一边告诉自己:就像这人刚在电话里说的,他们只是普通关系,认识的人,曾经的死敌,室友而已。

……

哪怕这个人在追自己。

等他漱完,虞寻在长桌前赶作业,抬头扫了他一眼,随口问:“有热水么。”

云词越怕被人看出他和虞寻之间有什么异样,就回答得越“正经”:“有,调出来了。”

虞寻又晃了下手里的书本说:“写完没,借我抄下。”

“凭我睡你下铺,”虞寻主动提起旧话题,这次换了新答案,“借我抄下不过分吧。”

云词从自己的那叠书里翻找几下,把书扔给了他。

虞寻:“谢了。”

罗四方在边上听见全程,有点欣慰地点点头说:“……你俩今天关系不错啊,室友间就是要像这样,和谐相处。”

“……”

云词没接话。

但非要说“和谐”也没什么毛病。

之后虞寻的表现都很正常,比之前正常多了,之前的对峙和直白热烈好像都只是为了让他相信,并且逼他直面。把所有他有可能逃避、不去深思的空间都抽走了。

周日一早。

虞寻提前出门,出门前倚在门口问:“有人要带饭么,叫声大哥,帮你们带一次。”

寝室里其他人积极响应。

彭意远:“我,大哥,我要一份炒面。”

罗四方:“大早上吃那么油腻啊你。我就不一样了,我直接喊爸爸——”

前一秒还在打呼的王壮,更是直接从睡梦中醒来:“什么带饭,谁带饭?”

虞寻一一记下,视线越过其他人,不动声色地落在云词身上:“你呢。”

“不用。”

云词刚爬起来,半坐着,说完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又在回避什么,于是补了句解释,“我和李言出去吃。”

他和李言约的饭最后还是没吃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从李言寝室回来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早上醒过一次后,到中午都没爬起来。

一直到下午才短暂醒了一次,顺便回李言的消息。

李言:[你不吃了??]

李言:[不舒服是怎么个不舒服,别是得流感了,我昨晚不建议你睡我们寝室就是因为我们寝有个确诊的。]

李言:[你人呢]

“……”

云词按着有点发烫的额头,对着那行“有个确诊”的沉默了。

他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

yc:[睡觉]

yc:[刚睡醒]

但他确实没胃口,寝室里没人,周末这群人大概率都去网吧团建了。他下床后在书桌那坐了会儿,自己也没什么知觉地,又干脆趴书桌上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点意识,是因为一只手。

那只手很轻地贴在他额头上,他刚从外面回来,手背很凉。

然后那只手动了下,手指曲起,抵在他额头上,轻飘飘敲了一下,试图把他叫醒:“你怎么了。”

接着是两个熟悉的字。

“小词。”

云词半睁开眼。

虞寻正站着,俯视着看他:“发烧了么。”

云词勉强坐直了,他抓了把头发,心说一个寝室就是这点不好,什么动静都在某人眼皮子底下:“流感,大概。”

最近确实流感频发,学校宿舍楼楼下都特意贴了告示。大学城里人流量大,很容易互相传染。

说完后,他看着虞寻转身在柜子里翻东西,然后他翻出来个很精致的小箱子。

特意买的储物箱,看大小,和这个拿出来的时机,应该是药箱。

但云词对着箱子上繁琐花哨的花纹,又陷入了短暂质疑:“……这什么。”

虞寻:“药箱。”

云词吐槽:“你买这么花哨的药箱。”

他刚吐槽完,虞寻把箱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盒有点眼熟的药。

“退烧”、“止咳”。

除了这两种功效的药以外,盒子里什么药都没有了。

虞寻:“都是你上次给我买的药。”

云词:“……”

“不知道针不针对流感,”虞寻拿了一盒,看说明书,“这个不行。”

他放下一盒,去拿另一盒。

几盒看完,都不针对流感。

但角落里有盒退烧药,这人一直没碰过。

云词反复在心里默念“普通朋友”四个字,指了下角落里那盒:“这个呢?”

虞寻随口说:“空的。”

云词:“?”

虞寻:“吃完了,药盒没扔。”

云词脑子有点不清醒,脱口而出:“那你干嘛不扔?”

虞寻把药箱收起来,反问他:“你说为什么不扔?”

“……”

答案心照不宣。

虽然这人没直说,但云词很清楚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因为是他送的。

果然,虞寻声音懒懒的:“因为某个暂时把我当普通朋友的人送的。”

他又说,“我这个人比较重情义,别人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药,我珍藏一下。”

他这么说话,很像回到了以前。

云词烦躁之余,觉得这个人欠欠的让人有点手痒。

箱子里的药没用,虞寻拎着刚挂起来的衣服推开寝室门出去,过了大概十分钟又回来了,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几样东西。

“猜你没吃饭,”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先把粥喝了再吃药。”

粥还是热的,白米粥,没食欲也能随便对付几口。

然后边上又多了杯温水。

虞寻像已经照顾过他很多次一样,很熟练,哪里都恰到好处,也没失分寸:“吃完再睡会儿。”

云词慢半拍地想起来,他是经常这么照顾他姑姑的吧。

两人之后没再多说什么,云词昏沉地回了上铺,只是他睡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半梦半醒,睁开眼从上铺的空隙里往下看,发现虞寻拉了把椅子坐在离他很近的位置上。

他低着头,手里在折着什么东西。

方形的纸。

手指捏着纸张,打发时间似的,在上面随意折着。

其他的云词没太看清,他再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他一直睡到傍晚,被王壮的声音吵醒:“——这送我的吗?”

王壮声音有点扭捏:“这多不好意思,怪害羞的,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东西。”

然后是彭意远的声音,他惊讶地问:“我也有?是咱寝室每个人都有吗?”

罗四方:“看起来是的,整这么浪漫,我都不好意思了。”

……

什么东西。

云词撑着坐起来,睡得发懵,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

他掌心撑在床铺上,小拇指指腹抵上了一个什么东西,有点硬,边缘碰起来很薄。

他侧头,看见床边放着一朵纸折的玫瑰花。

红色的。折得很端正。

突然有人抬起头,看见上铺,于是所有人的视线一下都仰头集中到了云词那,彭意远捧着蓝色玫瑰问:“但是为什么词哥的花颜色和我们不一样,我们都蓝色,只有他是红的。”

云词虽然脑袋懵,但心脏还是猛地跳了一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虞寻声音淡淡的:“纸用完了。”

“折到后面换了叠颜色。”

罗四方手里也是一朵蓝色的纸玫瑰,点点头:“合理。”

他又说:“但为什么突然给我们送这个?”

虞寻:“哦,因为今天是——”

“……”

“建校一百一十周年纪念日,”他眼尾很轻地扫过上铺,说,“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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