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罪名(74)
作者:夏六愚
分别时,两人站在一棵枝叶茂盛的香樟树下,这个时候易知秋总是很粘人,他直直地看着娄牧之:“要不去我家,我爸出差,屋里只有我一人。”
大学城那段时日,他俩同吃同睡,几乎是形影不离,培训结束了快半个月,易知秋也没习惯各回各家的生活。
娄牧之想去,但他说:“姨父肯定不让我在外面住,他刚刚——”
话还没说完,顾汪洋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催他回家。
等电话挂断,易知秋觉得这事没希望了,也不愿意娄牧之为难,他说:“那你回去吧,明早我等你上学。”
还没等娄牧之转身,易知秋穿白色球鞋的脚上前一步:“哎,你就这样走了,不表示表示?”
对面的大男生腼腆地笑起来,昏暗的灯光下,酒窝特别明显。
娄牧之心头一荡,他当然知道,还差一个晚安吻,今天才算是完满结束。
“表示什么?”娄牧之逗他,故意佯装想不起来。
警察大院陷在一片寂静里,只有清风吹拂的响动,风撞开了云团,漏下一缕月光。
易知秋快速朝四周看了一眼,黑夜把大地包裹起来,也让他觉得安全,他点了点自己的脸:“亲一下。”
娄牧之挑了他一眼。
易知秋以为他不好意思,弯下腰小声问:“要不我亲你?”
娄牧之眼眸半眯,顶着一张又酷又禁欲的脸,朝他勾了勾手指。
一个眼神,让易知秋身体里就像起了一阵无序的狂潮,除了悸动还是悸动。
那是一种侵略性的注视,目光仿佛带有触感,正在一寸一寸爱抚着他的面容。
易知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的躁动,然后把身子凑过去,闭上了眼睛。
路灯昏黄,光晕把影子拉得斜长,地上的两条影子越靠越近,几乎就要融为一体。
“这么晚了,你俩还不回家?”
树丛里穿出来一个人,是住四栋的邓文清,他穿着深蓝色的警服,警帽带得端正,手里还拎着一袋宵夜。
易知秋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他干笑两声:“邓叔才下班啊?”
“队里事情太多了,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邓文清把手里的塑料袋往上一举:“你俩来点不?”,两个少年说不用,邓文清又跟他俩寒暄了几句,才抬步离开。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气氛被破坏了,易知秋调整好表情,重新凑过去,他刚想闭眼,另一条鹅暖石小路又来人了,是住在七栋的吴建伟,也和他俩打了招呼。
易知秋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警察大院这么拥挤,左边的复式楼亮着灯,只要主人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楼底下的两个少年。还有看电视的,打牌的,家庭聚会的,一个院子都是熟人,几乎都是看着他俩长大的叔叔阿姨。
“算了,”易知秋泄了气,无奈地朝娄牧之挥了挥手:“你上楼吧。”
娄牧之站着没动:“那你呢?”
易知秋眼巴巴地看他:“我等你进了门再走。”
那眼神看得娄牧之于心不忍,他唤了他一声:“易知秋。”
“什么?”
娄牧之挪了两步,站去了灯光底下,他抬手比划了一只手影小兔子,那只兔子蹦了一下,它的影子就吻上了易知秋影子的侧脸。
这一刻很奇妙,在没有任何肌肤相亲的情况下,易知秋却像是被电流击中,明明皮肤只有风的摩挲,他却像真的得到了娄牧之的一个吻。
易知秋不由自主抬手,抚住自己的侧脸。
这一秒钟,他迫切地想要抱一抱他的小木头。
“小木头。”
“嗯?”
易知秋垂在两侧的手往上举了一点,然后又放下了,最后只是朝他笑了笑。
少年的笑容从来都灼人,比骄阳烈,比月光柔,娄牧之屡屡在他的笑里失神,他在心中默数着,这是第五千二百七十一次。
易知秋眉目柔和,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
娄牧之嘴角往上扬,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没惊动盛夏的吻和风。
第46章 心动轨迹
6月7号,闪电一晃,细雨延绵不绝地落下来,把天空织成一片雾蒙蒙的灰,也给植物染上了满目苍翠。
斜风绵雨惊醒了娄牧之,他睁开眼睛就睡不着了,一会儿想着易知秋高考,一会儿想着他开学以后,两人要谈异地恋,一会儿又想如果他要跟易知秋去同一个城市,距离他还有多远。
在床上翻来覆去,娄牧之干脆撑掌起身,他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做起了数学的拓展习题,这是他最薄弱的一科,从第十五页写到第二十页,停下笔已经是六点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打算去送人,却收到了易知秋的消息。
路飞:易宴同志送我。
路飞:外面下大雨,你别来回折腾,在家歇着。
路飞:考完我来见你。
娄牧之看着手里的透明笔袋,里面装着新的钢笔,碳素笔,2B铅笔和计算器,突然有点后悔,应该早一点拿给他。
他打开对话框,输入“别紧张,考个好成绩。”,想想不太妥删掉了,又重新输入:“好好发挥,注意检查答题卡。”,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妥,他难得纠结了三分钟,最后只是输了“加油”两个字。
阴雨绵绵,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都没停,回家后,易知秋估了分,他放话,卷面总成绩绝对漂亮,听得易宴眉开眼笑。
本应该搞个盛大的聚会热闹一番,但易宴家人丁单薄,亲戚朋友都没住在淮江,他只好问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庆祝宴。
“叫上好朋友,吃顿好的就成,”易知秋站在衣柜前挑衣服,他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在胸前比划。
易宴抱起双肘,靠着墙壁:“你朋友除了小牧、小王和小宋还有谁?”
易知秋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回他:“没了。”
“............”
易宴好笑地看着他,问:“那你想吃点什么?”
“丸子和狮子都有家庭聚会,我和小木头去就行,”易知秋换好了新衣裳,白色让他看起来像山间的雾霭,是这个年纪里特有的感觉,清爽又干净。
这件白衬衣不是普通的衬衣,绣有暗纹,在阳光底下,会映出流光溢彩的光华,有点小闷骚。
易宴一手挡住过道:“你俩要出去?”
易知秋掀起眼皮:“不然呢?”
易宴不解:“不在家里吃?”
易知秋忍着笑:“您做饭?”
易宴:“............”
被亲儿子噎到没话讲,不过最后易宴还是坚持,这一顿必须亲自动手,他致电顾汪洋,两人商议后,最后决定把聚会地点改在顾汪洋家。
易宴准备了见面礼物,带着儿子风风火火上人家里蹭饭,杨嫂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色。
顾汪洋和易宴是同事,两人能聊的话题自然很多,他们从民生经济谈到了近期案件,又从国际形势谈到外交关系,听得人昏昏欲睡,林夕瑜食之无味地吃着菜,碍于情面不好随便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饭桌上。
易宴见易知秋放下了筷子,他手边压着一杯酒,问:“饱了?”
“很饱,”易知秋百无聊赖地杵着下巴,用余光去看娄牧之,小木头眼睛下有两团淡淡的乌青,像是没睡好。
顾汪洋和易宴聊得高兴,也喝得尽兴,冷白的皮肤浮上红晕,从脖颈到眼角,都是红的,就像掐一把就能掐出血珠,他眼眸半眯,说:“你俩要是嫌无聊,就去客厅看电视。”
易宴呷了一口白酒,忍着酒嗝:“对对对,不用陪我们老同志坐在这儿。”
娄牧之把椅子往后一推:“要不去我房间打游戏?”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把眸子里那点绮丽藏得十分谨慎。
“是了,”顾汪洋一手撑住额角,对易知秋说:“前几天给他买了个游戏机,你俩正好可以研究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