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罪名(30)

作者:夏六愚


回到家时,麻将局已经散了,只看见杨嫂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娄牧之上楼洗澡,穿着睡衣下楼,顾汪洋已经回到了家,坐在一楼客厅,矮几上煮好两杯热牛奶。

“洗好了,过来喝牛奶。"

娄牧之穿着睡衣,一条毛巾搭在脖子上,擦半干的头发。

"有点腥。"他抬起杯子嗅了嗅。

顾汪洋笑着,将人拉近,跟娄牧之并排,以自己的身高作对比,一量,娄牧之才到他肩膀。

“瞧瞧,才这么高,别挑食,该好好补钙了。”

娄牧之纵鼻子,不情不愿尝了一小口。

顾汪洋伸过手,覆住他膝盖骨:“前几天不是喊骨头疼,你到时间长个儿了,要是不喜欢牛奶,我明天给你买点钙片。”

“那倒不用。”

娄牧之屏息抿唇,一口气闷干净。

这种距离,顾汪洋一低头,就挨到娄牧之头发,香软的贴在唇瓣处。

“家里换洗发水了?好香。”

“不知道,小姨买的,”娄牧之往前走了一步,离开他一段距离:“小姨呢?”

“她今天手气好,不回了,我让她好好玩,”瞧他眼眸半眯,顾汪洋弯腰,拿过遥控器,调小了电视声:“也不早了,困了就去睡。”

牛奶才下肚,娄牧之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子变得绵软,他一路打着哈欠回了房。

顾汪洋弓着身子,双掌撑住膝盖,那杯子旁遗留下一点粉末,他伸手一揩,指腹贴指腹,摩挲着。

一颗佐匹克隆的剂量,可以保证两个小时的深度睡眠,顾汪洋侧首,看向正对面的白色房门,他轻轻一吹,丁点粉末彻底消失在他指尖。

小房间里走进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不远处架好一台摄影机,小红点在黑夜里忽闪。

熟睡的娄牧之是那样漂亮,顾汪洋双膝着地,跪拜的姿势如同信徒,凝望高高在上的主,他情不自禁抬起手,碰到娄牧之的唇,轻柔地揉搓着,从嘴角到唇珠,一来一回,他的眼神愈渐贪婪,兴奋到浑身发抖,他像伊甸园的那条蛇,伸出鲜红的芯子,一点一点吞下这颗禁果。

“坠入我,爱我,”他在娄牧之耳边低语,危险地催眠:“你只能爱我。”

这一夜,娄牧之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

梦里的风很大,吹乱了易知秋的头发,少年提着一盏月,在人间奔跑,越过高山大海,穿过逆行人潮,从日升月落里奔来,他笑着,走向他。

风停风又起,倏忽间,他的少年长大了。

——上卷·完——

第19章 骑车载你

那年雨水充沛,春雨一场接一场,淮江的天灰蒙一片,小楼有了年岁,墙面斑驳,爬山虎吸足了水分,绕满整个窗棂。

昨晚忘记关窗了,冷风一阵阵往里灌,易知秋醒来时鼻塞得厉害,脑袋瓜也跟着疼起来,但高三的学生没资格请假,哪怕腿残了,也得杵一根破拐杖,乖乖去上课。

宴的身影来回穿梭于厨房,他忙活一小时,厨艺也没什么进步,餐桌上摆着两片可怜兮兮的三明治和水煮蛋,易知秋瞟了一眼水煮蛋,估计没熟。

“昨晚没睡好吗?”易宴端着两杯热牛奶,就桌坐下,自顾自吃起了早餐:“黑眼圈那么重。”

易知秋打着哈欠,眼眶也熬红了:“做完三张数理化卷子,外加一百二十道英语完形填空,您说我几点睡?”

“你们老师那么狠?”

“尖子班都那样,一分钟掰成三分钟用,”易知秋剥开鸡蛋,淌了一手糖心:“爸。”

“啥?”

“今儿不想吃鸡蛋,”易知秋有气无力杵着脑袋:“有没有别的?”

“有,”易宴一手摸着后脖子,笑了笑:“有泡面,红烧,酸笋和香菇都有,你想吃哪个?”

方便面那味儿,感冒的人想象了一下,顿时有点反胃。

“算了,”易知秋不得不接受现实,他重新拿过鸡蛋,老老实实剥壳:“我还是吃鸡蛋吧。”

眼前递来一块三明治,易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加了生菜和番茄,挺好吃的,你试试。”

眼光在三明治上停了片刻,他继而又想到,生菜和番茄没煮也能吃,易知秋接过来,啃了一小口。

“我瞧你胃口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点困。”

嗓子干涩嘶哑,吐出的音节自带病气,他头晕眼花,有点重感冒的趋势,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搁易宴面前撒娇,哪怕只是简单的说一句,我生病了,他也不愿意。

易宴的手突然覆过来,他摸着易知秋发烫的脑门:“你这说话音不对啊,莫不是发烧了?”

“您就不能盼我点好?”易知秋连忙退开:“变声期很正常。”

他很少跟易宴这么亲近,已经不记得上次抱着老爸的脖子是什么时候,五年?还是十年?他记不清楚了。

尴尬的手停在半空,易宴蜷起指尖,握成拳头收回来。

易知秋的家是典型的中国式家庭,老爸工作忙,顾不上家里,他只能跟在老妈身边。

他妈妈名叫关丝月,是医生,她性格要强,有一次,易宴整整一个月在外地出差,他忙完回到家,才发现客厅,厨房,卧室都翻新了一遍,在此期间,妻子居然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他。

关丝月最喜欢跟儿子说的一句话就是“没什么大不了”,他小时候顽劣,最喜欢打鸟偷蛋,有一次,他不小心从香樟树上摔下来,擦得浑身是伤,老妈没扶他,让他自己站起来,脸上永远都是那副弯下眉眼的笑脸:“别哭,摔了一跤而已,没什么。”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易知秋的性格受影响,能往肚里咽的苦,绝对不告诉老父亲。

易知秋穿着校服外套,袖子挽起,蓝白色的皱褶堆在小臂处,显出一身挺拔干净的少年气,易宴这才发现,他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儿子,不知不觉已经十八岁了,心头涌上一丝愧疚,似乎错过了他的好些年。

“头发这么长,该剪了,”易宴给他撩了下额前发:“等会儿我送你上学。”

易知秋抬首,单眯起一只眼,今天刮了什么风啊。

“您送我?”

“为人民服务,赏个脸,让老爸给你当一回专车司机。”易宴把盘里的三明治换过去,拿过他不喜欢的水煮蛋。

车子拐进校园范畴,学生来来往往,人群熙攘,油门踩不快,易宴把着方向盘,慢得像蜗牛爬。平时的易知秋活泼乱跳,现在却耷拉着眼皮,像一根蔫吧的狗尾巴草。

易宴以为他没睡够:“困了就睡,到学校我叫你。”

都快拐进到北门了。

易知秋拍了拍脸颊:“人这么多,您停路口就成,我走进去。”

这里离校门还有一公里,易宴难得送他,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他明白,没理由半路丢下人不管:“走路还不如坐车,你放心,七点前一定到。”

“停车,”易知秋倏忽直起身子,喊了一声。

吓得易宴来一个急刹,身子被惯性带得向前扑,他磕到了前额,不住嘟囔:“臭小鬼喊什么。”

“小木头,”易知秋顿时来了精神,摇下车窗。

人行道有一个外貌精致的少年,骑着一辆红色山地车,疾风穿过他,吹得他校服外的黑色大衣鼓动,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回首望去。

“爸我走了。”易知秋打开车门就往外跑。

黑衣少年停在光秃秃的枝娅下,易知秋欢快的向他跑去。

“易叔,”娄牧之蹬下踏板,把单车摆正。

“我说谁这么眼熟,原来是小牧,”易宴顺车窗递出一双手套,那是易知秋落下的,他递给了儿子,对娄牧之说:“这小子一见你,车都不坐了。”

“天这么冷,怎么还骑车?”易知秋漫不经心地接过来,对着娄牧之说。

“对呀,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骑车?”易宴接过儿子的话,完美复制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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