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航行(7)

作者:甜梅星


“谢然!你没死吧!”舒悦大喊。

“没……”我头昏脑涨地回道。

舒悦絮絮叨叨地说:“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杨舟说你不给他去二楼,所以一直没敢上去喊你……你也太小气了。”

我被她吵的头疼,只好说:“我马上来。”

我随便套了件T恤下去,看见桌子上摆了一堆吃的,不知道舒悦从哪儿打包来的。鲍鱼、乌鸡、排骨……全是好东西,但全部做得很油腻。杨舟已经起来了,他坐在桌子旁边,一看见我就笑起来了。他好像恢复得很快,在这么艰苦朴素的条件之下也能秒睡,头上流了血也能很快精神奕奕。

舒悦还一直戴着她的鸭舌帽,我坐下来她给我盛饭,我瞥了一眼杨舟桌子面前的骨头,判断这人已经吃了不少。又能吃又能睡,为什么只有我会失眠。想到这里,我更加不爽。我沉默地吃着饭,都是舒悦在和杨舟聊天,过了一会儿杨舟才看向我,问我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舒悦无所谓地说:“你别理他,他就这样……有起床气。”

杨舟理解地点点头,说:“哦,起床气啊,我也有我也有。”

舒悦说:“你真离家出走了?你一直不回去了吗?也不上学?”

杨舟说:“嗯,不回去。我想打工,但是没有什么门路。”

两人一来一回,这天怎么都聊不死。我吃了个半饱,扭了扭脖子,觉得脑袋里面嗡嗡的。太吵了,实在是太吵了。平时一个舒悦就挺呱噪,又给她找了个更呱噪的小伙伴。这是要我死的节奏。

终于等我吃完了,我放下筷子,一下子没控制好力度,声音有些大。舒悦和杨舟同时安静下来,再次看向我。

我对杨舟说:“你去找工作吧,但是千万不要住在我这里。昨晚是……没有办法。”

杨舟顿时一副被天打雷劈的表情:“啊?”

没想到舒悦也是:“啊?”

我看着她,我说你啊什么。舒悦急了,说可是杨舟帮了我们,做人不能这样。我说你昨天不说要报答他吗?你把他带走好了。舒悦说,我可以报答,我帮他找工作,你也报答一半吧,你让他给你看家。

服了,什么强盗逻辑。

杨舟这时围观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举起手,说:“我能不能发言!”

“不能!”我说。

舒悦站起来,假装伤心欲绝地说:“谢然,你不能这么冷血,杨舟现在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你把他往外推,你这是不给孩子一条生路。”

我目瞪口呆。

过了很久,我指着杨舟对舒悦道:“不知道的以为你跟我离婚了,这小子是我俩都不想抚养的拖油瓶是吧?”

舒悦还没回我,杨舟率先忍不住了,一下子又低头捂着嘴在那憋笑。

第6章 你在进行光合作用吗

这年春天,我还是答应了杨舟暂时在我家住下。但我家一楼的条件所见即所得,我是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张床来的,他只能继续把沙发和塑料凳拼在一起凑合。还有,不包吃,必须跟我平摊一部分水电费。不许这个,不许那个。我说了很多,杨舟都点头说行。

我怀疑他是不是没认真听。

他跟舒悦倒是有点志趣相投,再加上舒悦所谓的“报答”,杨舟还真的在我们学校那儿找到个在超市打杂的活。舒悦认识那家私人小超市的老板,对他说杨舟是贫困生,要勤工俭学。勤工俭个屁学,他连我们学校的门都没进过。老板没说什么,看了看杨舟脑门上的绷带,问怎么了。

舒悦的表演更进一步:“被欺负了,张叔你就别问了。你也知道宿舍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跟辅导员说没?”张叔叼着烟。

杨舟低着头,咬着唇:“说了,但是没什么用。”

“现在怎么样?”张叔点点头。

“住谢然家,我家住不了,谢然和我都走读。张叔,就让他在你这里打工吧。”舒悦苦苦哀求。

我是没这个脸,也没这个演技。他俩在里面一通忽悠,张叔是个好人,还是答应了下来,一个月给八百块钱,尽量每天都过来。舒悦和杨舟出来的时候我正坐在马路对面的石阶上,他俩横穿马路,跑到我面前跟我炫耀。

“一个月八百块。”杨舟对我说,“我自己挣钱了,可以付你水电费,不……也能付你房租。”

我盯着他看了半天,说:“房租算了。”

杨舟再次感叹了一句:“你真是个菩萨。”

张尘涵那个小护士女友的事情其实还没完全解决。我和杨舟后来有一两个星期,几乎都在接送舒悦,我们两个男的跟她一起走,可疑人物没再出现,那天晚上好像只是一个几率很小的意外。我让舒悦和张尘涵分手,并且让他自己去那边解释,而且还需要给她当面道歉。

舒悦听了后没有反驳我,似乎也害怕了,说道:“你放心,谢然,我会让他来道歉的。”

她下了课之后就拉着我去杨舟打工的地方,然后拿出钱来买了很多零食。

杨舟看见我们,笑起来:“嗨,悦儿。嗨,小……咳,谢然。”

舒悦问他:“感觉如何?舟。”

“好的很。”杨舟笑着说。

我被雷得不轻,摸了摸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自言自语道:“什么恶心的称呼。”

舒悦交朋友总是这么容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把杨舟纳入了我们的小圈子内。不,也许我和舒悦之间根本没有圈子,认识了杨舟之后,我们三人才成为了一个奇怪的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我小学玩的戏码还在继续上演。说实话,我能答应杨舟暂时留在我家,除了他的厚脸皮,也是因为那天晚上他突然的出现。我没再问他当时为什么要出手,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害怕的。明明害怕却还是挺身而出,我做不到。

不过,我还是给自己设了一个期限,等他脑门上的伤好了,再让他彻底滚蛋。

又过一周,我去上课,这门课的老师从不点名,但那天不知道哪根神经撘错了,开始点起名来。群里有人让我帮忙喊到,我憋着不同的声音喊了三四个,然后被发现了,课堂上到场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那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头顶已经完全秃了却又不想放弃前面仅剩的一点头发,于是便把左边的一缕头发用力地梳到右侧。很滑稽,每次我看了就想笑,连舒悦都有勇气剃光头,这些秃顶的男人居然没有。

他把我叫出去,我在众人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下出去了。他问我为什么要替别人喊到,我说也不为什么,就是群里的大家让我帮个忙,我只想帮个忙。老师和我面面相觑。我接着问他你为什么要点名?他没回答,只是跟我说我这门课要补考。

玩脱了,靠。

我非常后悔,但也没有办法。我的后悔只后悔一会儿,我拿了东西偷溜出去,实在不想上课了,实在不想浪费时间。那老师看见我从后门出去,既没阻止,也没问我的名字。我一路跑到我们学校图书馆旁边的一块小草地上,拿背包当枕头,在日光底下睡觉。

我背包里面什么书也没有,只有一些纸巾,几颗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的胃药。当枕头很难受,感觉下次还是得在包里装点什么,好歹能抬高点,脖子舒服。睡了没一会儿,我头顶的阳光不见了,睁开眼睛后发现是舒悦和……张尘涵。两人站我面前,一左一右,把我光全遮了。

“你在进行光合作用吗?”舒悦很认真地问。

我眯着眼睛,说:“算是。”

舒悦蹲了下来,说:“去你班上找过你,你同学说你得罪老师了,你怎么这么不乖呢。”

“滚。”我说。

我从草地上爬了起来,姿势应该算不上帅,我看向张尘涵,他主动道:“你好,谢然,我叫张尘涵。”

“我知道你。”我说,“听说你前阵子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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