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98)
作者:烈冶
或许我该问问他,为什么事情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最后你却仍旧回来了,还伪装成一副亦真亦幻的模样,骗得我好苦。
或许我该问问他,难道事情到达这样的地步,你却仍旧不愿告诉我真相么?如若你真的那样恨顾鑫,那么又是为什么,要代我去参加顾鑫的葬礼呢?
这回不能再让他躲闪逃避了,必须得捧住他的脸,用无比坚持笃定的语调,强迫他将一切吐露。
这种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谈,得当面,当面跟他说了才有效果。
这样想着,可我却因抵达目的地而不得不驻足。
我家小区楼下,分明想着仇郁清的事,却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算了,稍微收拾一下,再跑到仇郁清家里去让他解释吧,万一脸上还有泪痕没擦干净呢?
缓步走上了阶梯,抵达自己的楼层,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
“……”
试问谁又曾料到,当我打开家门,却恰好望见了自己整个白天都在为之发愁的家伙。
静坐在我家的沙发上,仇郁清侧过头来,缓缓抬眸看向我。
“你好裴警官,”凝望着我所在的方向,抬手,一枚泛着银色光泽的简朴U盘,正静静地放在郁清掌心中。
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眼前这人道:“我自首来了。”
第80章 “自爆”
仇郁清的眼眸就如同漆黑的宝石,深邃但却澄澈。
凝望着这样的他,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没有对他这故作幽默的开场白予以回应,我缓步走到他面前,而后安静地,坐到了他的身边。
他眼睫微垂,就那样看着我。
分明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分明他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分明此刻,他什么也没说,但你却仍旧能从他的眼眸中,望见些许小心翼翼的温柔。
“你知道我拿到前半段的录像了?”略微眯了眯眼,我的语气是不乏兴师问罪的,毕竟不久前才在他面前大闹了一场,如若现在对他摆出个笑脸,会显得我很没原则,“还是说就连昨天晚上,你都在一直窃听我?”
仇郁清没有说话,他的眼中似乎有水光流动,眉头微蹙,表情却是显得委屈了许多,就在我强行说服自己不要心软继续硬气起来的时候,他的声音却是轻轻的:“白医生打来电话,说已经交给你了。”
啊……这样啊。
好吧。
做出的坏事太多,这回倒是意料之外地高估他了,浅吸一口气,还没等我酝酿好接下来又该说什么,手背处,却已经被仇郁清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
本能般抬臂,我躲过了他的触碰。
仇郁清的表情略微黯然,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气急败坏,但同我对视着,终究,他还是继续服软了:“我来自首。”
“我知道,你刚刚说过了。”为了让自己的气势显得更为雄壮一些,我严正着脸色,朝他所在的方向更加贴近了几分,“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代我去参加顾鑫的葬礼呢?”
似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仇郁清眼眸微张,那漆黑的瞳眸将我完全映射,我望见自己决然且咄咄逼人的表情,天知道,曾经我从不对他这样的。
修长的眼睫将外泄的情绪掩盖,仇郁清侧过身去,距离同我拉开了许多,“你知道了。”他说。
“嗯,现在,我已经可以说是完全体了。”说到这里,就不免想起此前他对我隐瞒的种种,天知道,此刻我大抵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吧,“所以这回你别想瞒我。”
“嗯。”简短地吐出了这样一个语气词,后他便直接锁:“因为你发病了,呆呆傻傻的,哪儿也不能去,所以我就去了。”
是……这样么?
如此简单的理由?
“是在监控里看到的吧,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意识到自己尚且还没取回那时的记忆,我略微有些窘迫,实际上我也是并不愿意回忆,自己发病时那些可笑而又癫狂的模样的。
“不,很可爱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仇郁清的唇角略略勾了勾,“完全想不起分手的事了,我说什么你都听着。”
居然……这样么?
耳廓开始发红,手指微合,我听见自己故作严厉地对他说:“这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你明明……是可以带我去的。”甚至不敢想象顾鑫葬礼时的场面,我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变得酸涩了,“那么重要的事情,你甚至不告诉我。”
我没有去帮忙,甚至也没有在下葬前见顾鑫最后一面。
仇郁清闻言低下头,罕有地摆出了一个略显拘谨的动作,他双手紧扣,两根大拇指之间来回摩挲着,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那个地方,就好似想要将自己的两根大拇指打个结似的。
“仇郁清!”
“你好不容易,才忘记的。”艰难地开口,原来仇郁清的嘴唇也会因艰涩而颤抖,“你一定是因为不想记住,才让自己忘掉那一切……就好像巴不得忘记我那样。”
这家伙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我怎么可能想要忘——”半截话卡在喉头,我怔然地凝望着仇郁清紧蹙双眉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这于他而言或许也是一个解不开的忧愁,“至少,我还记得我跟你在一起过,我喜欢你,这一点是确定的。”
仇郁清闻言略微一怔,旋即扭过脑袋不再看我。
“所以,”颤抖着声音,我看着他略微发红的耳廓,不由抬高音量:“你又是为什么?明明那么莫名其妙地跟我提了分手,明明那么自作主张地觉得我一定不会原谅你,所以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空气一度陷入了静默,一时间,我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声音,而仇郁清就如同一处神秘而又优美的雕像,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怎么也不愿回头。
“你以为……”
当他开口,我才发现他的声音同样哽咽,颤抖。
“你以为我真的会离开么?”回过头来,略微发红的眼眶配上他因失控而略显扭曲的神色,仇郁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凄然、晦暗的莫测,“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说分手就分手,说不见就不见么?”
抬臂,他的手指轻轻抚摸到我的脸上,我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是那样冰凉,就好像即将失去了生命体征似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相信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你也应该已经看清楚这一点了。”
早已习惯了仇郁清的反复无常,就那样木着神情,我任由他靠近、再靠近一些,直至他的唇虚虚地覆压到我略微干涸的唇瓣上,我才意识到他此行的目的或许的确是“自首”,但更大程度上地,还是“自爆”多一些吧。
反正都已经被我知晓,所以索性再不隐藏了。
这个吻,仅仅只是他向我宣誓,“我们还没分开,我们一直都不会分开”罢了。
“所以那天,你跟顾鑫究竟说了什么?”因为距离够近,十分方便地,我抓住了仇郁清的领口,他还是像以往那样无可撼动,只此刻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不再畏惧被拆穿的从容。
略微拿高手中的U盘,仇郁清脸上的笑意轻轻的,“我正是为了这个而来的……有些话,总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
于是我妥协了。
我叫他跟我一起往卧室的方向走。
期间仇郁清一直抓住我的手腕,无论我怎么试图挣开,他都不愿意撒手。
他只会因为我的挣扎缠得更紧,除非我任由他就这么做了,他才会满意地略略松开我。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足够怪异的场面。
我和仇郁清肩并着肩坐在电脑面前,而银幕上,位于摄像机的另一头,仇郁清也正直视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就好像在跟我们说话似的。
“医生。”虽是这样叫着,可仇郁清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直视着镜头,就好像在他的心目中,白医生并不是医生,而镜头另一头的人才是能疗愈他的根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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