癔症(23)
作者:烈冶
仇郁清果然已经不在了,我想找到他,并不是因为心怀愧疚,或者想要道歉,我只是想要找到他,跟他说几句话而已。
记得他家的方向,于是我推测着他回家时可能要走的路,并沿着那个方向一直走过去。
我说服自己,这不过只是顺路,这不过只是因为我想要回到学校,去拿一下我落在校园里的东西。
结果我在仇郁清他家的栅栏边,那丛爬满了玫瑰的花墙边,发现了他。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走那么远的路,而我也难以形容,我是怎么走到那条小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到伤痕累累的他的。
我的第一句话,很不悦耳。
我说:“那个女生也没管你。”
天色已经很暗了,仇郁清的身影衬在红色的玫瑰墙边,犹如一处怪诞的剪影。
我只看见他的身体略微动了动,黑暗中,我没瞧见他的眼睛。
我又接着说:“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你明明知道她……”
“我跟她没有关系。”仇郁清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带着些不耐烦的情绪,“这也跟你没有关系。”
“其实……我向顾鑫求情了,说你帮了我,但是他不听,之前我有每天拉他去其他地方玩,让他不来为难你,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那些,我只知道我的心跳随着叙述得越来越快而逐渐加剧。
然而仇郁清却只说:“没注意。”
他起身,离开了玫瑰花墙,不知为什么,一瞬间一瞬间我竟错觉,那鲜红的颜色其实是经由他的血液,才染就这血一般的馥郁。
他就这样离开了我的视线,步伐缓慢地朝自己家门口走去,就如同中世纪即将登基的年轻王子,朝鲜血淋漓的王座走去。
他推开门,我听见了一个喜悦而鲜活的声音。
“少爷,您回来啦……”是那个保姆。
仇郁清真的是一位少爷。
一个浑身上下都是谜团的少爷。
一个奇怪而又危险的、对我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少爷。
…………
……
…
·
“所以,我现在也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跟他后来居然在一起了。”双手合十,我蹙着眉头,身躯略微紧绷,坐在白医生的面前,越回忆越觉得心惊。
我不觉得我自己全无错处,我甚至知道,仇郁清是一个睚眦必报、性格扭曲、恨屋及乌甚至有些不择手段的人,虽然我遗失了一部分关于他的记忆,但他留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却是依旧鲜明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或许后来我的确喜欢上了他,但令我费解的是,他居然真的同意了我的追求,并相安无事地跟我在一起了?
好奇怪,无论是想像中,还是在仅有过几次接触的现实里,如今的仇郁清,都跟我回忆中的大相径庭。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手扶额,不行,我暗暗咬牙,为了不让自己的精神状况再出问题,我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第20章 黏糊糊
这回,对于我的叙述,白医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做出更多的评价,她的视线如此地直白,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一瞬间我甚至错觉,或许打从一开始,她便知道来到这个地方也不过只是我的自导自演罢了。
“裴先生,咨询的费用并不便宜,我明白你的情况,如果可以,我也很想帮上你的忙,令你的生活尽快步入正轨。”说到这里,白医生的嘴唇抿了抿,“老实说,我不介意你告诉我你的这些曾经,它们很精彩,也很有故事性,我听得津津有味,可仅凭这些,我无法从实质上帮助你……我现在只能推测出,或许你们之间那些扑朔迷离的过往,令你对他产生了一些执著的心理,后来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才会导致现在的失忆……裴先生,你已经到我这里来很多次了,如果你有什么新的症状,请尽量告诉我,如果你认为我无法帮助到你,或许你也可以去医院找医生开处方类药物。”
白医生的意思,我自然是明白的,虽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叙述究竟为什么会令她起疑,但她看出了我在逞强,并且试图让我说出实话,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这些情况,我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呢?我害怕被别人知道,我甚至害怕被治好,我来找白医生聊天,或许都并不是为了达成名为“恢复正常”的目的。
可能仅仅只是……想要达成某种心理安慰的效果而已。
“没事的,白医生,您愿意听我说话,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失了忆,想不起自己还有任何其他的朋友,这些话,这些事情,我也只能告诉身为咨询师的你一个人而已,或许你并没有具体的感觉,但对我来说,你的存在的确起着很重要的作用。”说着,我站起身,再度认真地向她道了谢,便转过身,准备离去了。
“裴先生……”白医生自背后叫住了我,此前她从未对我做出过任何挽留,也未曾对我的生活道出过十分直接的建议,“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甚至好奇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了解一下你同那位仇郁清仇先生在一起的过程,虽然你想不起,我也从来没有听你做出任何表述,但仅凭我个人的直觉而言,我觉得这或许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抱歉,这并不是什么十分专业的建议,仅仅只是个人的一点私心。”
“没事,谢谢你。”回过头,我冲白医生笑了笑,“我也正有这个打算,下次来我会告诉你的,具体的,原因。”
终于,这次的咨询宣告结束。
不同于我在咨询室内部的洒脱,当我为此次的咨询费用进行结算的时候,才真正意义上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捉襟见肘”。
手上没有几个钱了,就这,还想着下次的咨询呢,真是有够可笑的。
再这样下去,别说心理咨询了,饭都恐怕要吃不起了,裴森啊裴森,你怎么就逊到这个地步了呢?
忍痛结下了这次的费用,我近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用于探寻真相的地方。
下班的高峰时段,街上的行车拥堵得要命,我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理,目光总频频光顾车辆内部的后视镜。
仇郁清没有坐在后排的座位上,意识到这一点的我既庆幸,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心理。
十分凑巧地,燃料即将耗尽的指示灯在这个时候一闪一闪地亮起,一想到加油又将不可避免地花费掉我本就四面漏风的家底,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弃车而逃的冲动。
当然,最终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去加油站加了油,不过选了最低价位的油量而已。
那之后,我便下定决心尽量坐地铁出行。
没有钱,找工作就是必然的事情,此后的那段时间,我用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工作经验编撰了一些工作经历,四处投递简历之余,我试图从电脑内部的文件夹中找到我曾经的一些摄影作品。
多的就不说了,反正饿着肚子来回奔波的感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第二遍了。
当然,即使在这样繁忙的情况下,我的大脑也依旧没忘记发病,仇郁清近乎充斥了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有时候是在我面试洽谈的门外,有时候则会出现在回家打开灯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曾抚摸过我的腹部,“肚子饿了?”声音足够低沉,宛若诱人沉沦的海妖、精怪,“为什么面试呢?来找我不就好了?”
我必须得承认,在确实窘迫的情况下,我不是没有产生过回头去找仇郁清的念头,我甚至想过索性直接找他要钱,反正我现在的狼狈都是他一手造就的。
但,在我即将按下拨通按钮的瞬间,少年仇郁清那鼻青脸肿的面庞便乍然间出现在我的眼前,于是因为心虚,又或许是因为某种近乡情更怯的情感,我终究还是没有真正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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