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种恍惚仅仅短暂地持续了一段时间，等江离真的走到他旁边时，盛璞顿时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尴尬感。

他再怎么没心没肺，也很难做到跟一个事实上已经和自己决裂一年的人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尽管他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江离上午对自己没有那么生硬，说不定现在还能装一下。想到这里，盛璞不禁在感性上对江离产生了一丝不满，虽然理性来说，江离并没有没做错什么。要是谁跟自己耍决裂，然后凌晨一个电话莫名其妙把他叫到家里来，他绝对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江离看了看紧闭的单元门，语气有点疑惑地问盛璞：“怎么不上楼？”

盛璞明显感觉江离对自己的态度稍微转变了一点，至少那股拒他千里的气场已经消失了一半。

盛璞有点尴尬：“我不知道密码，刚刚想去找……”

江离没说话，走到他前面熟练地摁了几个键，门开了。他转头对盛璞说：“7208。”

盛璞怀揣一肚子不知道哪来的气跟着他进电梯上楼，正准备开门，江离忽然上前一步，把自己的手指摁了上去。

门开了。

盛璞：“？”

盛璞：“这到底是你家还是我家？”

江离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复杂：“不好意思盛哥，我就是想试试你有没有把我的指纹给删了。”

“不是，这是我家，为什么会把你的指纹给录进去啊？”盛璞表面上是在质问江离，其实是在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

江离耸了耸肩：“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你没删……当然，如果祁哥说的是真的，现在的你也没法回答我这个问题。”

又来了，这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盛璞关上门，心想不管多少年过去，江离的这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让人火大。

他的目光在客厅四处搜索了一番，想着至少也给江离倒杯水算是招待，结果到处都找不着水壶在哪，最后还是一旁的江离默默站起来走进厨房，把水壶拎了出来，顺带还拿上了两个洗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和盛璞都倒了一杯凉水。

盛璞捏着杯子不知道说什么，心情五味杂陈：“……谢谢啊。”

江离似乎并不觉得尴尬，直截了当切入话题：“关于昨晚的事，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虽然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凌晨你给我打电话，说有重要的事和我说，让我一定要过来，听起来醉得不轻。我过来的时候你已经神智不清了，骂了我两句之后就自己进房间去了。”他摊了摊手，“就这些。”

“……所以你就在外面待了一晚上？”盛璞有些难堪地问。

江离的语气很平常：“是啊，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不过那个时候已经接近早晨了，其实我也就待了几个小时而已，就听到你起床的动静了。”

盛璞一时语塞：“那你……脾气还挺好的。”

江离看着他，突然有点自嘲地略微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昨天你骂我的时候，我也还嘴了，我们吵得还挺厉害的。”

盛璞被江离这种一本正经的冷幽默给逗笑了：“要是换成我，大半夜的被看自己不爽的人给叫到家里去收拾喝醉烂摊子，还要挨骂，我准掉头就走了。”

江离不笑了，轻声道：“是吗？也是，大概只有我会……”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盛璞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决定把话题引入他关心的部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离又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祁哥今天没有跟你讲吗？”

盛璞无奈道：“他一副扭扭捏捏不肯开口的样子，最后东扯西扯了半天说他也不清楚具体原因是什么。我想大概他想等你亲自跟我说吧，虽然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么难以启齿……”

江离用手扶住额头，半晌，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们在一年前分手了。”

第6章

保持距离

“啪！”

盛璞手里的杯子很干脆地掉到了桌子上，江离抢在水倒出来之前凭借天才AD的反应速度迅速出手，把杯子给扶正了。

盛璞像梦游一样喃喃地说，“你刚才说什么？麻烦再说一遍，我好像没有听清楚。”

江离这次的语气比刚才还平淡：“我说，我们在一年前分手了。”

他仿佛是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一样，很平常地说出了这句话。

盛璞径直站了起来：“是我理解的那个分手吗？”

他的耳边甚至响起了一阵轰鸣声，脑子一片空白。虽然之前从那张手机里的照片、叶轩祁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氛围里，盛璞就隐隐有了相关的猜测，当江离用指纹打开他家门的那一刻，这种预感越发强烈，只是他一直控制自己别细想下去。

当江离真的一板一眼地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盛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石化了。虽然知道江离不可能拿这种事开玩笑，但他还是固执地又问了一句。

在他记忆里的二十多年里，他根本就没有跟别人交往过的体验——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盛璞一直以为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和欲望。

如果说盛璞觉得自己是百分之百不会谈恋爱的人，那么江离就是百分之两百。在他的印象里，江离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来爱我求你谢谢”的寡王气场，毫不夸张。

光自己谈恋爱这件事就已经足够震惊，而他的恋爱对象，哦准确来说，是前任恋爱对象，竟然还是江离，这足以让震惊程度翻倍。。

江离宣布完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后自觉噤声，给了盛璞几分钟时间来消化，但五分钟过去后，盛璞仍然处于一动不动的石化状态，江离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盛哥？”

盛璞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一边露出了一个苦笑：“没事，我在努力复盘。”

江离：“？”

盛璞解释道：“我正在复盘，从记忆里认识你的第一秒开始到夺冠的那个晚上为止，我有没有对你产生过非分之想。”

江离：“……”

盛璞怒中带难堪道：“干嘛这个表情，你是很无语吗？”

江离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有吗？”

盛璞：“……”

现在轮到他无语了。

他的脑子在整个复盘过程中已经一团乱麻，暂时不想和江离就这个问题展开进一步讨论，他只想把现在的局面变得不那么尴尬一些，而不是变得更加尴尬。

盛璞深吸一口气：“在我还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咱们就按照两年前的相处模式来，可以吗？”

话说出口，盛璞又觉得这对江离挺不公平的。万一他真的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江离的事，现在又要求江离当做两年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跟自己相处，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

而江离也不跟他客气，回复得相当爽快：“不行。”

盛璞：“……”

江离耸了耸肩：“你并没有关于我们在一起的那部分记忆，可是我有，而且我也没办法把它消除掉，不管是愉快的还是不愉快的部分。虽然对现在的你来说，我就是你的前队友而已，可是对我来说不止是这样，你是我喜欢……曾经喜欢过的人，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做不到。”

盛璞刚开始还一边认真听一边点头附和，听到后面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

江离很少在平时有直白的情感表达，所以当江离接受FMVP采访、在全世界的镜头下说出“能和Episode选手一起在下路征战让我感到非常幸运，我们会一起打到退役为止”的话时，旁边的盛璞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听到他一板一眼地说出什么“不止是这样”“喜欢的人”，盛璞感觉更加不适应。

他端起那个命途多舛的杯子喝了口水，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跳加速，一边心想，为什么江离可以做到用这么冷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像陈述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