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想打了呗。”江离把头转了过去，语气仍旧毫无起伏，也没有想跟他展开话题的意思。

盛璞低声说：“我想知道是不是和我有关。”

他的语气很认真，江离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为什么这么问？”

盛璞低头道：“我还是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和我有关的话，对不起。”他知道对一个处于生涯黄金年龄的职业选手来说，一年的时间有多重要。

江离沉默了片刻，最后盛璞听见他说：“不用道歉，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你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所以别想太多。”

第14章

一丘之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盛璞突然感到心里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不知为何，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并且好像唤醒了沉睡在他心中的某颗种子，它正以骇人的速度长成藤蔓，并且将他的心脏越缠越紧，窒息感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

盛璞的胸口随之传来钝痛的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对江离的话产生这么大的生理反应。

而江离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后悔了。今晚吃饭的时候，他注意到盛璞表现得异常活跃，江离很清楚这是对方焦虑的表现。当盛璞有点忐忑地问他退役是不是与自己有关时，江离立刻就明白了他不安的根源来自何处。

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对盛璞说出多么难听的话，只是想让现在的盛璞别有这么多的顾虑和压力，特别是因为他，没想到话说出口却完全变了味。

他的余光瞥见盛璞扶着额头，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也顾不上保持距离了，正要侧身过来看他有没有事，盛璞已经平静地放下了手，缓缓松出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他的神态相当自然，甚至让江离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了错觉。而此时的盛璞一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循环播放破败王语音：痛，太痛了！

正当他准备再做个深呼吸平复一下这场没来由的情绪起伏时，他听见江离说：“对不起，盛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知道不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都是想安慰我。”盛璞笑着说，“再说了，要是我对你来说真有那么重要，那才有问题呢。”

他说完又干笑了几声，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满不在乎，但心里那股酸涩感仍然阴恻恻地徘徊不去。

两人一路无话。江离把盛璞送到楼下的时候，盛璞简直如释重负：“谢了啊江少，今天麻烦你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复出要做的事情很多呢。”

江离点点头：“是啊，虽说AD的问题是解决了，但还是需要试训辅助。”

盛璞以为他还在为阵容缺人的事情发愁，赶紧安慰他：“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我吹，就冲着这个强力阵容和你这个复出的天才ADC，想来你们俱乐部试训的辅助会少吗？”

江离含糊地应了一声，正当盛璞走上台阶，准备低头输密码的时候，江离突然从后面把他喊住了：“盛哥。”

盛璞有点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他以为江离还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于是又折了回去。但是当江离摇下车窗，看着盛璞朝他走过来，并用带着疑惑神色的眼睛询问地看着他时，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盛璞的眼睛是公认的好看，在某个休赛期，论坛上还有个挺热的主题帖——“有一说一，Episode这小子气场开那么足，队霸味儿也冲，为什么总能给人他很好接近的错觉啊？”

没比赛看的观众对这种奇怪的话题津津有味，七嘴八舌聊了个高楼出来，最后总结：第一，这货在场下人浪话又多；第二，这货的长相实在太能骗人了。

盛璞本来就长得清秀干净，再加一双眼尾略弯的桃花眼，让大家觉得他的眼里总是自带笑意。但盛璞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有这么个特异功能，就用这样的眼神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江离，心想这家伙睫毛好长啊。

江离好像触电似的把目光移开了：“你把东西落车上了。”

说着他摊开掌心，盛璞看到那里赫然躺着几颗薄荷糖——那是饭店免费供应的糖果，他走的时候随手抓的。

盛璞：“……谢谢啊，其实你自己留着吃就行。”

他说着还是从江离手里接过糖，在他手心里留了一颗。盛璞扭头走了几步，又转回来有点戏谑地看着他：“这回没事了吧？”

江离：“……”

他朝盛璞挥了挥手作为答案，紧接着关上了车窗。盛璞注视着江离的车消失在夜色中，这才上楼开门。他一边拆开薄荷糖，一边心想，总觉得江离要跟他说的不是这件事啊。

他又想到了江离刚才不轻不重撂下的那句话。

“你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盛璞猛然站起身来，薄荷糖的味道瞬间在嘴里炸开。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这句话就是让他很不爽！盛璞怒而环顾四周，随便揪过来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勒令他COS江离，对它劈头盖脸来了一套腕豪的技能，从屈人之威一连丢到叹为观止，才略感解气地洗漱去了。

好在盛璞几乎没有能继续记仇的工夫，在接二连三地收到几个俱乐部的试训邀约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直在连轴转地忙试训。

盛璞已经提前婉拒了JY的邀请，虽然他去试训的其他俱乐部都没有像符成杰这么强力的ADC，但盛璞更加看中队伍氛围以及和队友总体的相性，第一个就排除了JY。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确定好队伍啊？”叶轩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盛璞正从去试训的最后一个俱乐部里出来，跟他吐槽这个俱乐部的AD毫无防gank意识。

盛璞有理有据地跟他列举了一堆每个队伍的弊病，最后叶轩祁言简意赅帮他总结：“就是太……”

“对，就是太菜。”

“什么就是太菜！”叶轩祁愤然，“我说你，就是太挑！”

他的声音听起来比盛璞还疲倦，连带着攻击性都减弱了。盛璞开玩笑：“这是干什么了叶少？你也连轴转试训啊？”

“还真是连轴转，”叶轩祁说，“别提了，江离这家伙复出的消息一出，咱们队的辅助位突然就变得大受欢迎起来，光今天就来了好几个。”

“是啊，我去试训的时候也听说了，”盛璞说，他这两天虽然没看论坛，但可以想象江离复出这件事在舆论上引起的轩然大波，“所以试出个什么结果了吗？”

“没有，江离对辅助的挑剔程度你还不清楚吗？”

这个结果在盛璞的意料之中，他得意地笑了笑：“真想不明白了，为啥那么多人想给他当辅助啊？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平时在基地打把路人局都要从开局念叨辅助念叨到尾，谁受得了？”

盛璞这会儿早就把昨晚自己安慰江离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江离还没找到辅助这事莫名让他心情舒畅。

叶轩祁一忍再忍，这回终于忍不住了：“你看看你自己有资格说他吗？你俩就是一丘之貉！要我说你们别祸害其他人了，干脆锁……”

盛璞没听到最后一句话就挂断了，他拧开手里的易拉罐，畅快地灌了一大口汽水。

但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随着状态的回归，他的试训效果一场比一场好，好几个俱乐部都一直在催他尽快做决定，盛璞也知道自己不能耽误人家太长时间。

他回家之后又和其中一个俱乐部通了长长的电话，放下手机之后只感到无比筋疲力尽。这几天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作为一个应当好好休息的失忆患者，是不是有点过分敬业了？盛璞准备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

他几乎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盛璞自从失忆之后，做的梦都是凌乱不堪的，好像一堆碎片七零八落地从他的潜意识里散开来，但今晚的梦却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