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吧，李副社长、李次长。”

陆飞没有兴师动众，试探性的谈判，人越少，地点越私密，自然越好。

李在镕、李富真只带了朴秘书，坐在一辆车里，紧跟着行驶到雍和宫的四合院。

朱漆红门，上有古老的兽面衔环。

一进大门，就是青石砖砌成的围墙，廊道上种满了翠竹，即便冬天，也郁郁葱葱。

淡雅之风包裹着浓浓的历史气息，扑面而来，让李富真迷住了眼，从大门到堂屋，从山墙到屋檐，从梁柱到窗格，大开眼界。

庭院两侧，一棵柿子树，一棵老槐树，四角种着丁香、腊梅等等，芳香飘然，草木华滋。

陆飞把他们带到上次和雷君见面的会议室，地上铺设唐莲图案的青灰地砖，在明亮的灯光下，光洁如新。

墙壁上，挂着启功先生的行书——

【细数落花因坐久，缓寻芳草得归迟】。

“陆总，我想我们借一步说话，聊聊你让崔社长转告我的事，只需要几分钟。”

李在镕满脸堆着笑容，客客气气。

“今天相见，无酒不欢。”

陆飞拿出早已备好的葡萄酒，请两人转移到小会议间，把朴秘书、王贲等人排除在外。

“这些小事就让我这个秘书来做。”

李在镕招招手喊来朴秘书，两人窃窃私语，就见他面色控制不住地错愕，瞳孔地震。

“醒了酒再端过来。”

“是，少爷。”

朴秘书心情复杂，退出门外。

狭小的包间里，李富真坐在桌子的中间，陆飞、李在镕坐在她的两侧，面对面争锋。

陆飞拿出一根烟，“你说吧，我听着。”

李在镕呼出一口气，“我想在正式谈判之前，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会利于促成和谈。”

“继续。”

陆飞把烟放在鼻间嗅了下。

“陆总，逻辑和三星的两次交锋，无关私人恩怨，一切都是生意。”

李在镕克制住怒火，皮笑肉不笑。

陆飞无动于衷，“继续往下说。”

“我们承认芯片减产限供，完全是想给我们之前的续签合同争取最大利益。”

李在镕一脸无辜说三星入股逻辑，于双方百利而无一害，不明白逻辑为何抗拒。

陆飞冷冷道：“人逼着签，跟自个儿主动签的，那是一回事吗！”

顷刻间，气氛在无声中降到冰点。

“所以互为因果，怎么说呢，但凡我们像现在这样和和气气地谈，而不是威逼，也许三星入股逻辑就达成了。”

李富真从中斡旋，以柔克刚，开口道歉，但只道歉三星用错了谈判方式，避重就轻。

“对咯，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陆飞砸摸着嘴，“也向来有仇报仇，百倍奉还。”

李在镕咬咬牙：“陆总，直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让Spotify停止对三星mp3的断供？”

“李副社长，注意言辞！”

陆飞板着脸纠正，“Spotify并不是不限供，而是专属的升级包需要一个个研发，三星要耐住性子排队。”

“对对，有什么办法能插队吗？”

李富真立马改口，三星绝不会容许海外的mp3变成砖头，俨然被掐住了7寸。

“谈条件之前，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飞眯了眯眼，把手放在耳朵上，“李副社长，你刚才说收到了崔社长的转告。”

李富真诧异不已，目光落在李在镕身上，就见他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出乎意料道：

“对不起，陆总！”

分不清前后鼻音，但确实是华夏语。

陆飞挑了挑眉，惊讶于三星皇太子轻易地就低头认错，本以为会经历一场火爆的唇枪舌剑，然后不欢而散，想不到——

就这？就这？？

我没还用力，你就跪下了？

“我为三星电子鲁莽而自私的行为道歉，真的太对不起了。”

李在镕霍地站起身，郑重地弯腰。

这还是他吗？

陆飞感觉到古怪，之前还桀骜不驯不肯屈服的样子，眨眼间居然能屈能伸，能接受胯下之辱，愈发觉得别扭。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在此时，朴秘书敲开了门。

他端着醒酒器，挨个给3个杯子倒上酒，然后规规矩矩，一言不发地退出会议室。

“陆总，这下可以开始谈了吧？”

李在镕瞥了眼葡萄酒，眼神扑闪。

“可以！”

陆飞摇晃着酒杯，“不过既然是你们三星来找我谈，什么样的条件能让我满意心动，得看你们自己。”

“我们的条件一定让陆总满意。”

李在镕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在此之前，我们先干一杯。”

“干！”

李富真仰起脖子，饮了大口，然后由她说出三星真诚的歉礼，完全同意逻辑之前的“绑量不绑价”的2年长约。

而且在原有的价格上，降价10％。

“怎么才一成？”

陆飞撇撇嘴不满，“三星说涨就涨20％，要降难道不该降20％吗？”

“陆总，我们涨价是有数据可依的，在下半年乃至将来很长时间，越来越多的厂商都会使用NADA闪存，芯片一定供不用求。”

李富真毫不罔顾私情，“涨价20％是有可能，降价20％，绝无可能！”

“这样吧，也不用降价两成一成，5％就好了。”

陆飞前脚还锱铢必较，后脚大大方方。

转变之快，让李在镕惊了个呆，但李富真显然熟悉他的套路，得五寸退三寸，以退为进，接下来大的要来了。

逻辑要的“绑量不绑价”合同，除了保底的闪存数量，闪存的容量、型号也不绑定。

也就是说，原先采购绑定的是512MB到2G闪存，现如今但凡是三星的闪存，逻辑都能自行按需购量。

甚至将来出了4G、8G，也照买不误。

不单自由购买权，又有绑量之外的优先供货权，又有未能及时交付的赔偿金，而且贼心不死，还窥伺oled面板的生产线。

“不可能！这些条件不合理！”

不只李在镕，连李富真也不答应，虽然她跟陆飞是铁盟，但始终是三星家的人，要以三星的利益为重。

“当初三星让逻辑签的合同就合理嘛！”

陆飞痛快地把酒一饮而尽，舔舔嘴唇：“华夏有句话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逻辑只是把被逼着签的滋味，还给三星而已。”

“陆总，难道你就不怕我们不同意？”

李在镕阴沉着脸，嘴角微笑上扬。

“不怕！”

陆飞斩钉截铁，再斟一杯。

之所以能如此优雅不惧，因为如今的三星，还不是后世横行霸道的究极体，oled面板、NADA闪存等等，还在猥琐发育，远没有到垄断的地步。

次贷危机之前，霓虹半导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跟棒子还有一战之力，直到次贷之后，步入智能手机时代，才进入三星的天时。

李富真心里蹿出一团火，全身隐隐发热，误以为因为生气，不以为然。

和李在镕眼神交流后，一口回绝道：

“这些里的个别条件，三星不会接受！”

“错了，大错特错，没让你们接受，接不接受是李会长的事，你们的事就是传达我的意思。”

陆飞眼神森然，居高临下。

三星的皇太子、长公主又如何？等你们当上话事人，再跟我谈判。

“陆总，我看今晚我们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李在镕拍案而起，“富真，我们走！”

“欧巴，欧巴～”

看到大哥愤然离去，李富真左右为难，无奈地留下来，替他擦屁股，安抚陆飞。

李在镕头也不回，叫上朴秘书快步流星，让王贲等人护送到宅邸外，只听门咔嗒一声合上。

“放了吗？”

“放了，少爷，全按您的吩咐。”

“放了多少？”

朴秘书露出悻悻的笑容；“少爷，我怕药力不够，放了4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