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序(10)

作者:韩骨


“写不出来的东西,同样讲不出来。”

“知道他是个疯子,却讲不出来?”

周沉点头。

“周导,你要是想玩我,就直说。你趁早说,也省的我还得抱着颗演好戏的心陪你浪费时间。”贺执把易拉罐丢掉,铁皮罐子砸进垃圾桶,发出巨大声响,“为了以后的合作,你想要的刘明德绞尽脑汁都会给你送上桌。想报复你就明面上来,没必要这么暗戳戳的。”

周沉没有对贺执的发泄做出反应,他依旧站着,平淡回答:“演不出来是你的问题。不承认自己能力的不足,自大且狂妄,这点跟原来一模一样。”

周沉不痛不痒的语调让贺执更加烦躁。他分辩不出来周沉到底想干什么。是在翻旧账,还是单纯的告诉他别想太多。周沉像一团灰雾,什么都说不清,什么也断不掉。语言上的诋毁和激怒对贺执来说算不上什么,比这更难听,更低俗的,他也听过。

所有的问题都来源于:柏云阳和别的角色不一样;《追凶》和别的剧本不一样;周沉和他手机里那群带着字母A的权贵们不一样。

所有的不一样成就未知,而未知令他焦虑。

“你吃药了吗?”周沉问,“阻断药。”

贺执跟不上周沉的节奏,愣了片刻,摸向口袋,里面是空的。

拍戏期间贺执从来不吃药,因为会导致思想与行为上的迟钝,备用的都在方畅那里。

“为什么问……”这个?

贺执喉口做着吞咽的动作,感受熟悉的干涩与热度。

信息素是传递生物信息的媒介,也代表着主题的状态。体温升高,感到口渴都是费洛蒙腺体活跃的证明。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甜腻气味,香气不来源于贺执。

周沉的床头柜上摆着一支巨大的香薰蜡烛,白桃与乌龙茶的清香气味。周沉将彩色玻璃制成的盖帽罩在微弱的火焰上,清甜气味慢慢散去。

“由于对自身认知和能力的自满,在进入陌生空间时,往往缺乏警惕性。这点也没变。”周沉缓缓说着。

贺执看着映射在墙壁上逐渐黯淡的火光,经过彩色玻璃后变得细碎且五彩斑斓,宛如毒蛇艳丽的鳞片。

熏香的气味怪异异常,如同仿制的低劣费洛蒙。

“不用这样看着我。香薰是我每日都会用的。”火光熄灭,周沉将盖子拔开,“这间屋子一般不会进外人,即便有其他人也不会对这种气味产生反应。”

周沉的动作缓慢优雅,在贺执眼里看来,就是在结实的网上拿起刀叉的蜘蛛,他不自觉地后退,拿出手机打给方畅。

“不是要我讲戏吗,现在就准备走?”

周沉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随意地走向贺执:“你现在的状态很好,很适合柏云阳。自我厌恶,愤怒,渴求。还有一点顽固的自尊。”

“什……”

周沉扯住贺执的头发,把他压倒在全身镜前,脚尖轻点,挂断了通话申请。

压在头骨上的手指骨带来轻微的疼痛,脖子被迫扬起,倾斜的身体只能靠慌乱中顶住墙壁的双手支撑。

“周沉!”贺执厌恶被压制的姿态,未知导致的慌乱使心脏加速。掩饰因处于被动地位而产生的细微恐惧实在困难。手部的颤抖,眼球的移动都是可寻觅的蛛丝马迹。

周沉的身体和贺执保持着同样的倾斜角度,他的眼睛和贺执一起映射在镜面里:“镜子里的,就是柏云阳。”

“你在说什么……”

“颤抖和慌张都是成瘾症的表现,阻断药吃得太多总会有副作用。”周沉单手控制住不断挣动的贺执,将他贴近镜面,“沈晗昱对柏云阳来说,就像阻断药对于你。偏执,厌恶,却又无法自拔。记住现在的你,就能演好柏云阳。”

作者有话说:

周语翻译来辽:

周沉这里通过发现贺执在没有阻断药的时候会不可控的发抖,急躁,意识到贺执有M受体阻断药依赖或上瘾的症状。

第13章

敲门声响起,贺执猛地回神。

周沉的声音仿佛鲛人的歌声带有魔力,让已上岸的水手陷入迷茫,沉入大海。

这种病态的蛊惑并不来源与音色,而在于周沉这个人。

贺执很想问他为什么柏云阳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周沉如此执着于一个配角。但他不敢开口。

萧正阳以每分钟三下的频率敲响房门,像末日小镇里的丧钟。

等他敲到第三十九下,门打开了。

贺执埋着头慌张走出,背影透着一点浑浑噩噩。

萧正阳打量了他几眼,走进房间,随手带上了屋门。

“叫人救急,还能把人关外面十几分钟,这要是换成120,改天就能把你拉进黑名单。”萧正阳扯过周沉手里的纸袋,拍在桌子上,“省着点吃,又不是糖豆。”

周沉背倚沙发,坐在地板上,衬衫半贴着皮肤。若不是材质够好,早就渗出水来了。

周沉仰起头,眼睛对上吊灯光芒,刺的眼前一片昏沉:“来救急就要懂得少管闲事。”

“明知道近期有反复的情况,还要靠近上瘾源头。你确定你还有自制力吗?”萧正阳抽了两张纸巾,从高处抛下。纸巾缓缓飘落,盖在周沉的眼睛上。

“上瘾源头之一。”

“你上瘾的东西太多了,戒不掉的可没有几个。”

“只是因为柏云阳。”

“周沉,你知道什么叫自欺欺人吗?”

“……”

“靠自残克制病症不能代表没有复发,你就是把眼睛看瞎了也没用。”萧正阳从袋子里抽出一瓶冰水,抵在周沉的胸膛,“先去自己解决一下吧。周、导。”

冰冷的触感让意识有所清醒,周沉透过纸张缝隙勉强看到萧正阳的轮廓,停顿了片刻,拿起冰水把自己关进卫生间。

萧正阳把桌上的药拿起拍了张照,放进口袋,然后给萧青发了条消息:【药拿回来了。】

***

贺执和周沉住同层,房间号挨着,地理位置上一个靠北一个靠南,占了走廊的两个尽头。

“这么快?”方畅抬眼,骂了一句,“不是吧,你又来?你低烧可还没好呢啊。要我说一天天吃什么阻断药啊,有需求就解决。”

方畅说到一半,发觉贺执根本没搭腔,径直走进卧室。

“犯什么病……”方畅看着手里的药,丢回背包。

贺执关紧屋门,没开灯。房间里仅有几缕透进来的月光。他贴着屋内的全身镜坐下,和镜面中的自己对视。

缺少阻断药导致大脑不断地输送不安情绪,贺执紧握双拳,指甲微微陷入掌心,带来微弱的痛感。

费洛蒙腺体不会给身体带来任何症状,阻断药会。贺执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所有异常和腺体无关,肆意无节制的使用药物压抑性欲才是罪魁祸首。

昏暗光线导致镜子中只有他的眼睛和半张脸,瞳孔被月光照亮,不归属理智管控的欲望显露无疑。

他不需要方畅所说的“生理需求”。他需要的是被阻断,被治疗的感觉。

按照方畅的话来说,这叫做没病找病。刘明德没看明白的东西,方畅却清楚。可贺执更愿意面对刘明德意有所图的纵容,至少能够勉强维持他并非自愿爬上别人床榻的立场。

低烧使体力消耗得更快,贺执很快感觉到疲累。

贺执单手撑着镜子站起身,喃喃道:“小周导,你可真会讲戏。”

“死了没?”方畅转动把手,喊了几声。

贺执狠狠阖上眼睛又睁开,去开门:“死不了。”

方畅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把兜里的药又往里塞了塞:“能演戏就行。”

“你等会。”

“还有事?”

“陪我对个戏。”

方畅愣在原地,拿手指着自己鼻尖:“谁?我?”

“这屋里只能有另一个鬼,不会有第三个人。”贺执转身去拿剧本,塞给方畅,“这段,没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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