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不用参演，却要跟着王导跑上跑下，什么事都要学一学。

“咔嚓。”

酒坊里热闹得很，打扮素净的沽酒女一如往常地给客人斟酒，背景音热热闹闹地响起来，穿着麻布衣服的酒客和伙计按照安排好的走位来来往往。

打扮富贵的富家公子径直走向酒坊门口的沽酒女，扇着扇子，正要说台词。

王导坐在摄像机后面，皱着眉头忽然道：“停——这条再来一次。”

场地内所有人顿住，回到原地，继续走位。

郁皊尽职尽责做记录。

王导要求高，每个画面都要尽善尽美，第一场戏就开始不断叫停。

“你走到这里的时候不要晃，出镜头了。”拍摄间隙，王导走过去教训人：“记不得自己的走位吗？”

“你也是，台词没背下来？”他一点也不给人面子：“磕磕巴巴，结巴了？”

被教训的人老老实实，按照王导的要求继续拍摄。

郁皊擦了擦额角。

现在是在室内，但气温也不低，尤其是还要在旁边无休止地等着。

打杂真不容易。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一趟下来，王导拧着的眉头终于松下来。

“停——咔，”他转移机位：“进入下一场。”

群演里明显有人松了口气。

郁皊也是，他摸了摸有些烫的脸颊，感觉里面太闷了。

接下来是外景。

小张撑着遮阳伞过来，往郁皊这边走了走。

“王导也不是故意找茬，”她递给郁皊一片湿巾：“一开始就得调整状态，后面才好拍。”

郁皊：“谢谢。”

他也不是累，真说累应该是一直在镜头前面的演员们，只是那个地方有些闷。

小张笑了笑。

“我们剧组有空会拍花絮，”她想了想：“大概在晚上，你会来吗？”

郁皊顿了一下：“花絮？”

“嗯，”小张点头：“就拍点小剧场，剧组人员也可以参加。”

她看看郁皊，对方侧着脸，线条流畅而柔和，脸颊被热意熏得一片粉白。

睫毛翘着，眼睛格外清亮。

往下是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被晒得微微发红，有点薄汗。

明明是很简单的打扮，短袖长裤，甚至连裁剪都算不上贴身，却微妙地勾勒出清瘦的肩膀和细窄的腰身。

别人也热，流着汗，而郁皊看着清爽干净，像终年不化的雪山，只是染上花汁似的微红。

“你要是来肯定有很多人看的……”小张不由得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郁皊思考一瞬。

出现在花絮里倒是没什么，反正认识他的人不多。

“可以啊，”他勾了勾唇角：“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可以喊我。”

小张惊喜：“好！”

下午过了两场戏。

以王导的挑剔水平，在场的演员都被他折腾累了，就算是主演耿向和苏薇，也在休息的片刻连话也说不出来。

郁皊给他们的助理发了水。

他也累，既然是来学习的，什么事都要参与一下。

郁皊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虎口。

好在晚上安排的戏只有一场。

“这场可以过了——”王导看了看时间：“辛苦各位了，大家回去早点休息。”

“终于结束了，”苏薇叹了口气，把假发套摘下来递给助理，拿小扇子扇着风，毫无形象可言：“热死我了……”

助理给她递水：“以后还有得热呢。”

苏薇没好气：“假发套闷死我了，回去得好好做个补水。”

助理：“好的。”

那边，郁皊把记录本递给王导。

“还可以，”王导抽出今天记录的那一张纸：“以后按这个来就行。”

他们并排走着，到了人少的地方，王导忽然压低声音。

他问郁皊：“司总，会来剧组探望吗？”

郁皊立刻顿住。

他别过脸，看见王导眼底的表现欲。

王阚挺想让司总来的，毕竟司总投资了那么多钱，总得让人家看看成效，告诉他自己花的每一笔资金都是有理有据的，

再者。

王阚也挺想让司总知道郁皊在剧组里过得很充实，很美好，和剧组的人员相处融洽。

毕竟让投资方全心全意满意，并且给出后续赞助是所有导演的职责和义务。

郁皊不知道王导心底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激烈了。

司总怎么会来剧组探班。

他的身份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怎么会喜欢出现在这里。

郁皊摇摇头，给出否定答案打破王导的幻想：“不会。”

王导讶然：“怎么会？”

司总不是对郁皊很好吗，这次他在剧组里呆这么长时间，也能舍得？

王导的表情古怪。

目光触及王导的神情，郁皊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总不能和王导和盘托出他和司总的关系是假的吧。

郁皊选择了沉默。

还好，王导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自顾自说服了自己。

“你回去吧，早点休息。”王导给他发了个文件：“明天要拍的几场戏，你先看一看。”

郁皊把文件下载下来：“好。”

回去之后，他和眼熟的工作人员一起下楼吃了饭。

这就是连锁酒店的好处了，提供晚餐，味道还不错。

郁皊和工作人员道别，自己上了楼。

今天流了汗，身上不是很舒服，他急着洗澡换衣服。

洗完澡之后，郁皊换好衣服，拿着浴巾擦头发。

他开了窗户，和熏的晚风吹拂进来，比白天舒服很多。

郁皊打开手机。

忽地看见几条未接电话，他拧了拧眉头。

备注是宣闻天。

郁皊擦头发的动作停顿下来。

自从对方被司行昭警告之后，他就很少听见来自宣闻天的消息了。

郁皊和他关系很差，自然不可能主动联系，上一次听见宣闻天的名字还是在司行昭口中。

司总答应会帮他把郁茉给他留的东西拿回来。

郁皊垂下眼睑。

宣闻天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过来估计也是为了这个。

他随手把记录删掉。

未读消息也有，宣闻天给他发了一段很长的话，语气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儿子，你是不是还在生爸爸的气？”宣闻天：“爸爸没有想那么对你！那些东西是要帮你保管起来的！你回电话好不好？……”

语气里充满了哀求，远远不是郁皊记忆里里独/裁冷酷的宣闻天。

大概是被司行昭逼到极点了。

郁皊的表情很冷静。

他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但宣家的体量和司家完全没得比。

宣闻天专断久了，估计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狼狈地反过来恳求看不上眼的孩子吧。

他垂下眼睑，面前浮现宣闻天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细白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果断地删掉消息并且拉黑联系人。

顺带开了拦截模式，拒绝接收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和消息。

昨晚这一切，郁皊把湿了一半的浴巾挂起来。

他不明白宣闻天为什么还能找上自己求情。

觉得司行昭找自己麻烦都是因为他，在给他出气，只要他说几句话，司行昭就会放过自己？

还是说宣闻天笃定了自己不会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不管不顾？

郁皊有点反胃。

所幸他晚上吃的不多，在原地顿了一会那股恶心的感觉就压下去了。

郁皊倒了温水。

他没再去管宣闻天的事。

就像八年来对方对他不管不顾一样，现在宣家出了什么事也与他无关。

不过，郁皊顿了一下，熟练地点开消息框。

“您下班了吗？”

消息发出去，过了几分钟就得到了回复。

司行昭：“嗯。”

郁皊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

司总回得这么快，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