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老攻为何那样(23)
作者:芝苓
郁皊:“她在喊谁的名字?”
护士想了想:“郁皊……是您的名字。”
郁皊沉默下来。
只不过那个下午直到晚上奶奶都没醒,郁皊一个人坐在病房里,手脚冰凉,盯着滴滴响的仪器直到离开。
尽管相处的日子不是很多,郁皊也知道奶奶大概是现在整个宣家里最关心自己的人了。
现在宣闻天跟他说……奶奶要去世了?
郁皊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
车子平稳开了一会,祁阳也没说话,只是拿余光看他,表露一点关心。
“我没事。”
郁皊的语气还算冷静,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祁阳交代。
“他说有事让我回家,不只是去见奶奶最后一面。”从祁阳的角度望去,郁皊的脸都被碎发挡住,唯有小半张侧脸白得惊人:“他肯定是要和我谈司行昭的事情。”
祁阳舌头都大了:“谈司……司总的什么事?”
他还是比较喜欢称呼对方为司总或老男人,直呼其名让他有种要被大哥骂的心虚感。
郁皊:“谈他给宣家注资的事情。”
祁阳:“……啊?”
他转动方向盘,把惊讶压在舌根,听见郁皊十分平静的语气:“他作为联姻的一方,能从司家得到多少利益。”
“换句话说,他想知道身为联姻对象的我,能从司家那里为他拿来多少东西。”
祁阳兀自消化了一会。
他还是小孩心态,要不然也做不出请个一个月的假回到A市陪发小还不告诉家里人的事,但郁皊和他不一样。
祁阳记得郁皊小时候就很懂事,只不过他是很懂大人生气的点。比如说祁阳和他一起对花园里的花搞破坏,他自个儿霍霍完哈哈大笑,留着一地狼藉和脏兮兮的手被大人拎着耳朵骂。
郁皊则是拿着漂亮的花瓶把花放起来,细声细气地拿去给妈妈看,说要送给她。
祁阳当时就不干了,怎么就他一个人受罚。在草坪上滚来滚去嚎叫,又被他妈补了一个大耳刮子,还要听大人们夸郁皊懂事。
他有些晃神地想,现在郁皊的反应也很符合“懂事”的标准。
只不过是站在宣闻天的角度来说。
毕竟对方只是送出去一个不怎么在意的大儿子,却能换得来自司家的巨额投资。
祁阳咽了咽喉咙。
郁皊难道就不委屈,不生气吗?被安排和一个比自己大很多岁,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男人联姻结婚。
虽然祁阳一直开玩笑乱说司总早就看上郁皊了,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桩联姻的不对等之处。
比如说郁皊才十八岁,大学都没毕业,甚至还在第二天就搬去了对方家里。
身份的差距都不用强调了,祁阳就没见过像这样着急忙慌的。
可郁皊不愿意说,他也没办法,更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能干着急。
“那还去吗?”祁阳压下思绪,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郁皊抬了抬眼皮:“去。”
漆黑的眼睫垂下一个令人心颤的弧度,他语气平静:“去吹枕边风。”
祁阳:“啊……?”
郁皊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求我老公让宣家破产。”
祁阳险些没握稳方向盘。
从他的角度看,蔷薇花瓣似的薄唇动了动,眼睫勾成一线,眼下那颗小小的红痣在瓷白的肌肤上愈发鲜艳。
他的发小还是那个看起来听话,其实很叛逆的发小。
现在还友情扮演了一下妖妃的角色。
第17章
很快到了疗养院。
郁皊就让祁阳开车回公寓,帮他把背包拿着。
送走翘首以盼的祁阳,郁皊跟着护士走向病房。
宣家投资的是高级疗养院,空间很宽敞,病人也没有几个。偶尔有年迈的老人穿着病号服,被护士搀扶着出来。
郁皊又闻到了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只是这次他平静了许多,没有出现上次来那样手足冰凉的情况。
“病人已经等您很久了,”还是上次给郁皊引路的护士,她的神情里是每一个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疗工作者的平静:“宣先生也在。”
郁皊点头。
护士照顾宣家奶奶很久,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似的说:“宣先生来得次数还不及您……”
一句话没说完,护士就感觉到了这话不太恰当,像抱怨,硬生生错开话题:“总之,我们快些吧。”
“我不能常来,”郁皊轻声:“麻烦您多照顾病人了。”
护士摇摇头。
照顾病人是他们份内的事情,何况这家疗养院开出了十分优厚的工资。
护士短暂的失态是有原因的。
她算是这里的元老,见的事情多了,也知道一些内情。比如说即将要去的病房里住着的是注资疗养院的股东的家人,今天来的也是股东本人。
再比如说,股东家庭并不算和睦,对生病的母亲不关心。全家来得最勤的是面前这个格外漂亮、尚且算得上少年的人,是股东的大儿子,在股东家里处于边缘人的地位。
走廊两侧贴上了装饰用的瓷砖,被保洁擦得光可鉴人。
护士的余光落在墙壁映出的影子上。
腰部有一段相当柔韧的弧度,拢在质地柔软的衣料里。既有少年感的纤细,又有几分挺拔,二者糅合得恰到好处。
往上去是轮廓优越的侧脸,乌发规规矩矩地束起,把堪称惊艳的五官完全露出来,让人挪不开眼。
像一截嫩生生的青竹。
可惜股东似乎不怎么待见他。
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里似乎也写满了忧郁,深深地隐藏在平静的眼神下。
护士摇摇头,她不能置喙顶头上司的家庭状况,只好压下心思,为郁皊开了门。
“到了,您进去吧。”护士示意人进去。
郁皊走进病房。
几个主治医师围在病房里,一边交谈一边做记录。
宣闻天也在,他的穿着很正式,表情严肃,像是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后妈倒是不在,估计是不想来医院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宣闻天不在意地挥挥手,让医生们都出去。
病房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有病床上弥留之际的病人。
郁皊没管宣闻天。
从进来后他的视线就一直落在病床上,目光略过因为瘦削而青筋毕露的手腕,还有上面插着的输液管。
心电图已经很平稳,只剩下微弱的起伏。
或许是回光返照,病床上头发花白的枯瘦老人兀地伸出手,手指在半空中猛烈地颤抖着。
郁皊立刻在病床前蹲下。
他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才知道老人已经干瘦到了何种程度。
“你……你……”老人睁着浑浊的眼,像是在看郁皊又像是在透过他看虚空,嗓音沙哑得可怕。
郁皊低头,唇瓣抵上冰凉粗糙的手背:“我在这。”
像是听出了郁皊的声音,那沙哑的嗓音里很快断断续续地出现一句:“小皊……皊……?”
郁皊:“是我。”
“我是郁皊,您还记得我吗?”郁皊捧着老人干瘦的手:“上一次我来看您,您一直没醒。但我听护士说了,您是不是很想我?”
奶奶的手指更颤了。
郁皊细声细气:“知道,我也很想您。”
他蹲在病床前,仪器的滴滴声骤然更响。
老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话说不清楚,郁皊也不知道奶奶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只好把枯瘦的手掌握得更紧,试图用体温温暖老人冰凉的掌心。
他来得次数实在太少,少到有点认不出病床上那个干瘦到一点重量都没有的老人是曾经对他很疼爱的长辈。
“嗬嗬……嗬……”
老人浑浊的双眼里冒出些许泪光,在此刻亮得惊人,嘴唇也不断翕动着。
郁皊察觉到了,立刻倾身低头,凑到老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