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81)
作者:温九三
咔哒。
门上了锁。
清淡的绿茶香萦绕身侧,并未令他舒缓半分。空间逼仄,唇齿间溢出来的水声有微弱的回音,听得他头皮要炸开一样。不知过去多久,季云深放开他,他嘴唇湿润发麻,下意识一舔,尝到了橙皮的清苦。
酒果然还是苦的,甜的是季云深。
“季云深,我——”
季云深竖起食指挡在他唇边,示意他不要讲话,而后裤绳一松,运动裤被tui下一个边,他拉住季云深的手,慌乱道:“干什么!”
腿上倏地一凉,季云深缓缓跪了下去:“阿晏,我要让你,永远记住我。”
隔间窗户开了一半,冷风灌进来冻得他直哆嗦,下一秒就被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他觉得口干舌燥,舔唇的瞬间从喉间漏出一声轻哼,他心下一惊,抿紧了嘴唇,又嫌不够保险,于是捂住了嘴巴。
季云深放慢动作,挑起眼睛,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灰狼形象野性至极,面具下的眼睛却极尽温柔,阳光透过彩玻璃窗照进小隔间,光影流转在身上,斑斓如虹。
肖誉深谙彩玻璃由化学元素加染剂制成,但季云深看过来的眼神虔诚而神圣,他还是联想到了教堂和神明。
和季云深感情最好的时候他曾主动索取,但是失败了。季云深放不下多年的高姿态,更不屑用这种方式取悦伴侣。
可是现在,高傲的孔雀在他面前彻底下头,他第二次看到了季云深头顶的发旋。
双腿像被剔去胫腓骨一般卸了力,他不得不靠在身后的窗台,外面一众人高声喊着“真爱和自由”,喊着“一生为爱疯狂”,他只觉天旋地转,眼前这一幕才是真正的疯狂。
他的欲望从来都是黑色的,一旦出现便是铺天盖地,摸不到底,也见不得光。季云深以为他不愿放出这头凶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不敢。
五指插进季云深发间,收缩攥紧。肖誉脑袋后仰,“咚”的一声磕在玻璃上,欲望跃然于窗,浓黑吞没了彩虹,也吞噬了他。
现在去死也无憾了。
神明不要看,他们是肮脏的。
当天傍晚,飞机落地平港机场。
肖誉和季云深并肩而行,远处的小李朝他们兴奋地挥手,脸上的疑惑格外明显——他把背包拎在左手上,而季云深用右手推着行李箱。背包和行李箱成了天然的隔断,在他们中间隔出一道天堑。
两台车子一前一后停在航站楼门口,肖誉没搞清状况,站着没动。
“让小李送你回……”季云深顿住了,指指后面那台车,改口道,“想去哪里告诉小李,我要去公司,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藏在刘海下面的眉毛皱了皱,肖誉垂着眼低声道谢。
机场门口人来人往,出租车即停既离,肖誉和季云深相视而立,那道熟悉而灼热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
无话。
“季总,”小李的视线在两人中间逡巡,悄声提醒,“这儿只能停三分钟。”
“我知道了。”
季云深上前两步抱住肖誉,力气大得像把人揉进血肉,却忽而失了力道,拍拍肖誉的背,立马转身钻进车里。
肖誉下意识前倾身体,抬到半空的手虚虚一握。车子启动,开远,化作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他视野里。
没有一句再见,像普通朋友间的诀别仪式。
身体里好像空荡荡的,五脏六腑,血肉骨骼,全都不复存在,站在这里的只剩一副皮囊,肖誉几乎是跌进了车子里。
他摇下车窗向外探头,似乎想再次确认,小李问他:“送您去半岛蓝湾?”
他升起车窗,逼着自己不再有任何动作:“不,送我回学校。”
小李愣了一下,纳闷地从后视镜看他好几眼,见他没别的反应,便什么也不问,发动车子开上了高架桥。
行李早在出发前就收拾好寄到了学校,这会儿回来刚好在快递超市拿到。东西很少,只装满了一个大号行李袋。
方知夏居然没在打游戏,见他回来吓得把书扣到了地上。
“我没看错吧!”
方知夏顾不上捡书,戳了戳他的腰侧:“不年不节不考试,你怎么回来啦——还拎着行李……你、你不会……”
“快让我坐下。”
大半天的旅途劳心费神,肖誉累得眼花,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先把手里的包扔了下去,坐到自己椅子上。
他的椅子俨然成了方知夏的“衣帽架”,正好是冬天,上面堆着毛衣和加绒外套,坐上去十分柔软。
“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呀,”方知夏急得要命,跑到肖誉跟前,一眼看见白卫衣下摆的淡黄酒渍,“怎么还是净身出户啊!”
惨,太惨了!有钱人真是不能处!
“我去找季云深理论理论!”
方知夏撸起袖子,抡起他精瘦的小胳膊就要往外走,肖誉拉住他,无奈道:“我们是和平分手的,是我的错。”
“那不能,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充其量是个小白兔,那季云深一看就八百个心眼子等着你呢!”
方知夏拖着椅子坐过来,然后扯了几张卫生纸塞到肖誉手里:“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别太难过了,就你这条件,有钱的帅哥等着你挑!”
肖誉好笑:“我没想哭,你不用这样。”
“哦,不哭好啊,不想哭就证明你不爱他了,行,省得我劝你了。”
肖誉缄口,随手把卫生纸叠成桃心形。
方知夏就那么看着,看着看着就起了八卦的心思,试探地问:“那你们还是因为禁赛那事分的啊?”
“是……也不是——送你,我的心。”
“不要。”方知夏嫌弃地扔到书架上,又回头看他一眼,“明天有什么安排,想去哪玩吗,我陪你。”
“去看我爸爸,”肖誉使劲笑了笑,但应该不大好看,“不用陪我,晚上回来给你带饭。”
第74章 74“你戴着好看,别摘了。”
在瑶华走了一遭再回平港,当晚肖誉就发起了烧,半夜又起来吐了几次,他吐得直不起腰,摸着黑在柜子里找药,总觉得像水土不服。
这想法一出来他自己都笑了,在平港生活十九年,才在瑶华待了几天,怎么可能回家以后才水土不服?
退烧药和调理肠胃的药一起吞下去,他轻手轻脚爬上床,却再也睡不着了。方知夏的作息奇迹般恢复了正常,这会儿睡得正香,他还有点想念半夜敲键盘打游戏的声音。
不问目的地,不问为什么没回半岛蓝湾,不来学校找……这次是真的彻底分开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说放下了更是胡扯,人回学校了,神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整个人都空落落的。
人的记忆很神奇,那个人离开后,关于他的不愉快的记忆也一并消散了,留下来的都是开心的,充满爱意的回忆。
怪不得分手后很难走出来,因为那些记忆美好得让人情不自禁地反复拿出来咀嚼,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和电影似的在脑海里无限轮播,会一次次想起对方,一次次期待偶遇,然后一次次失望,直到尊严尽失。
他不要变成那样。
四肢在被窝里冻得快要抽筋,肖誉看了眼手机,终于到早上了。
方知夏还打着小呼噜,他慢悠悠下床洗漱,冷空气扑在身上,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错觉,他食欲大开,出门前从方知夏桌上顺走了一个紫米面包。
他们大学城就在市郊,离同在市郊的墓园只有十站,地铁更是迅速,到的时候墓园还没开门,他裹紧羽绒服在保安室门口蹭暖气,就着冷风吃完了面包。
上次来看谢景谦还是5月底,他生日那天,好在有管理员定期打扫,历经一个夏秋,碑石边只有零星杂草。
除草,擦墓碑,收拾一通后,太阳已经升到头顶,碑石吸收热量不再那么冰冷,他就坐下来倚在上面,假装靠着谢景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