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航线(7)
作者:Tomay
“什么?”我问道。
“上面说给你放假修养一段时间!”009开心地笑道。
但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那意味着我的生活完全地放松了下来,而记忆深处的人就会布满我整个生活,满到每一分每一秒。
我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问:“怎么你比我还高兴,喜欢放假干嘛还要当潜行者?”
但我没想到一向情商低着的009说出了跟我差不多的答案,“累了才能更好地休息啊,而且当潜行者精神高度紧张,但高强度的战斗之后,我回来倒头就睡了,特别舒服。”
“嗯,也是。”我笑着回应。
“还有一个消息,”009咬了咬嘴唇,表情看起来像旧地球时期的破案侦探,强烈地想要追寻某个真相,“是关于指挥官A的,你听吗?”
对于指挥官A我一直有很多疑问,这会儿我确实有些好奇,“你说。”
“指挥官A在接手你后续的战斗后,情绪波动一如往常,一直非常稳定,保持在20以下。”009顿了顿,“但星球引力异常即将发生第二波大规模爆炸时,在爆炸的前一秒,他情绪波动突然异常,一瞬间逼到了200。100还只是取消本次战斗指挥的临界值,像他这样再高一点的话,就是会被降职的数值了。”
“这在他几十年的指挥官生涯中从未出现过。”
第5章
实际上,自由联邦的上级表面称赞我功不可没给我休假,其实他们只是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将我软禁起来观察一段时间。
我在战斗时吐槽了联邦的信仰,但我对此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对他们一直宣扬的“自由”并不认可,加入军队只是出于我的个人原因。
没等完全痊愈,我就从医院办手续离开了,因为我实在是很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我很奇怪为何新时代什么都进化了,但医院却还是没改变掉那个气味。
回到我在4区的小屋子之后,我又变成了整天无所事事的状态,度日如年。
我所在R星系的这颗星球,自转周期和以前地球差不多,所以我从地球大爆炸活下来之后,在自由联邦过着的这四十多年和地球时期的四十年并无区别。
按照旧地球时期来算的话,我都已经到了花甲之年了。但在新时代,我现在依然年轻,长相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所以,如果秦海还活着的话,那他应该还是比我大两岁。我不禁笑了起来,因为这么算来,我居然也已经记了他快六十年了。
在我的印象里他的脸已经很模糊了,我不是把他忘了,而是这个“模糊”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我很擅长画画, 但在我们分离之后,我明明记得他的脸,但我画不出来。
今天是休假的第三天,果然如我所料,没有了高度紧张的战斗让我疲惫下来,我的脑海就完完全全被秦海填满。
屋内漆黑一片,我睁着疲惫干涩的双眼,脑子却似乎一直没有困意,我不知道重新数了第几遍的第两千零一只羊,但我知道,我好像又跟着再次默想了两千零一遍秦海。
······
“我叫段星,星海的星,擅长绘图设计,我······”我坐在床上又杵在那半天,硬是想不起来后面的面试措辞,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心想明天的面试大概是要完蛋了,长叹了口气。
秦海头垫在手肘上靠着床,用书挡着脸,捏着嗓子模仿我的语气,“我叫秦海,星海的海。”
他的声音比我要低沉一点,这样捏着嗓子说话的时候有点搞笑,我本来还有点伤心,但实在是憋不住,顿时笑出了声。
下一秒,他就伸手把我捞进他温热带着沐浴露淡香的怀里,沉着声音通知了我一声,“别想了,接会儿吻。”
我心想我在这费尽心思准备明天公司的面试,你却在那想些不正经的,我便紧紧闭住嘴,不让他撬开我的牙齿。
但是秦海太过知悉我的弱点,他用温暖的大手抚了抚我的脸,顺着下去在我的喉结上轻轻揉了揉,另一只手按着我的腰,我便立马承受不住,乖乖张开了嘴。
好不容易等到新鲜的空气重新进入我的口腔,秦海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唇,我知道他想要接着第二次,我立马推着他的肩膀,分开了点距离,“秦海,我明天还要去面试,嘴肿了的话很丑。”
“不丑。”秦海很快回答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你回来开始,我的嘴就没停下过,天天这么亲,你不腻么?”
秦海笑了笑,又伸手重新揽住我,然后在我头上摸了摸,说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胸膛微微的震颤,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个正经,“不腻,你要是能长我身上才好。”
秦海和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现在太狡猾,做什么都稳如老狗,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不动声色,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过了会儿他拍拍我的腰,又问我,“你真的不想去上学了么?”
我非常坚定:“不想。”
秦海又问,“是讨厌那个专业,还是……”
“什么都不是,就是不想去了。”我迅速打断他,然后岔开话题,“说正事,万一明天面试的那些人看我中途退学,然后问我家庭情况怎么办?”
秦海把视线移回那本我觉得内容还挺严肃枯燥的《飞行器结构》,拇指一下下敲着食指的指节,我以为他要给我支什么合适的招,结果他淡淡地说了句:“那你就说你爸爸叫秦海。”
我很想翻个白眼,正想回应他我俩姓都不是同一个,但我被“爸爸”那个词吸引了注意。
然后我又想起刚刚秦海问我为什么要退学,其实我没有告诉他实话。
事实上是因为我的那些同学骂我有娘生没娘养,我才不想去上学的。虽然我的学校挺牛/逼的,但我听到他们说这话,觉得这个书念不念好像也无所谓了。
他们都有爸妈,也有爸妈养,他们考上这所挺牛的学校,读书读到现在,素质却依然很低很没礼貌。
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我告诉过秦海,然后第二天看见那些人的时候,他们脸上跟开了花似的,青一块紫一块。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秦海揍的。
我不想让秦海这么生气,因为他们这么骂我,我并不生气,也没什么感觉。“爸爸妈妈”这两个称呼对我来说,我永远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我不需要理解这两个词,也不需要他们,我有秦海就足够了。
我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认识秦海的那一年,我11岁,他大我两岁。
他被院长接来的时候,正值秋季,大门口的枫叶金黄,摇晃着飘下来的时候,我匆匆瞥见了他一眼。福利院老师没有教过我们很多形容人好看的词语,但我觉得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但他那天眼睛红红的,很肿,像是哭了很久。
我们没什么机会说话,而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他搭话,所以我的生活轨迹在碰见他那天,就像那片掉落的枫叶突然被风往高处抬了抬,稍稍偏航了一下就又恢复了正常。
福利院有个很小的天文台,但其实也就是有个望远镜而已,不过我会经常跑过去看星空,而且雷打不动,每个月的十五晚上,我都一定会去看满月。
透过望远镜,我看见那一轮圆圆的月亮,心里就会感觉很舒服,福利院的老师最近教了一个新词叫“圆满”,是用来形容人的关系的,但我觉得也可以用来形容今天的月亮。
“你也喜欢看星空吗?”
我看得太入迷了,以至于旁边有人站着我都不知道。
我猛得转过头,发现竟然是那天在门口瞥见一眼的长得很好看的小男孩,我退后了一步,问他:“你要看吗?”
他点了点头,走近我的身旁,然后扶住望远镜。
我们沉默着什么不说话,夜空下一片静寂,剩一轮圆圆的明月高悬。可他看了没一会儿,我却听见他开始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