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72)
作者:Fine不Fine
于铭远有时希望自己对于杨臻来说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但又不那么重要,因此在失去时也不会总来质问他态度冷淡疏远的原因。
一整天,他都陷在那个电话带来的情绪里出不来,在课堂上他还能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了公寓,安静的环境下那些思念和压抑就开始不停地在脑海中叫嚣。在公寓楼下的面包店里买了点面包随便对付了下晚饭,夜幕降临时,于铭远出了门继续去寻找能治愈他的药。
今晚喝的龙舌兰,于铭远钟爱那些度数高的烈酒,十几杯下去,就能快速进入他想达到的状态,从club出来的时候,他的嘴巴里还泛着盐柠檬的味道。
于铭远扶着墙壁慢吞吞地往外走,今天状态不好,以往他都能拿捏着自己的酒量,适可而止。也许是今天听到了杨臻的声音,被他压住的不能重见天日的感情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他多喝了几杯。结束时,他的头脑昏沉,双脚几乎已经走不成直线。
短短十来米的距离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饥饿感在这时也找上门来,酒液在胃部晃荡着,于铭远有些想吐。
出了club的大门,于铭远右转走了没两步,就颓丧地坐在了地上。
他背靠着墙,眯着眼打量那些在他面前来来去去的面容模糊陌生的人们。异国他乡的街头,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对,在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个肉体和灵魂都无处寄托的人,这种姿态实在是太狼狈了。
难以想象,在这种几乎已经醉到失去意识的状态下,他的自尊心竟然在此刻莫名其妙冒出了头。
于铭远扶着粗糙的灰色水泥墙面,尝试着撑起沉重的身体。姿势一定不太好看,他不合时宜地想道。
“你还好吗?”
有人走近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于铭远努力控制着脖颈上的肌肉,抬起头,迷蒙的眼神落在来人的脸上。
于铭远怀疑自己失去了语言功能,努力想了很久才理解那句话的意思,他慢吞吞地点头:“我很好。”
说完,于铭远才意识到这人用的中文,他再次抬头盯着来人看:“你……你是谁?”
“这么快就忘了,前天晚上,就在前面那个街口,我不小心把你撞倒了,记得吗?”
“不记得。”于铭远说,“我喝醉了。”
“看出来了,醉鬼。”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你还能走吗?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因为醉酒,于铭远惯常的警惕心消失了,又或许是因为他说着中文,所以对他有种很单纯的信任感。
于铭远告诉了他公寓的地址,男人搀扶着他坐上出租车,于铭远的意识就消失在此处。
即使喝醉了,于铭远的身体也严格执行着生物钟,七点刚过五分,他就醒了。宿醉带来的剧烈头痛折磨着他,他从床上坐起来,打算去倒杯水喝。
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于铭远猛地转头,看见床的另外半边睡着一个陌生男人。
于铭远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还穿着昨夜去club的那件卫衣,一颗心咽回肚子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记忆缺失了很多,于铭远歪着头努力回想着,终于在零碎的片段里,想起了这人是谁。
在于铭远回忆昨夜的时间里,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看他醒了,于铭远问:“你怎么睡在这里?”
他像是不敢相信于铭远说了什么,原本睡意惺忪的双眼立刻瞪圆了:“我的天,你喝醉了也太能折腾了,照顾了你半宿,借我半张床不过分吧?”
于铭远被憋得没话说,他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
“出门在外互帮互助嘛,认识一下吧,曾辛,或者你可以叫我Marven。”曾辛冲于铭远伸出了手。
“于铭远。”
曾辛点了点头,下了床,十分自然地走进浴室,他的声音清晰地从浴室里传来:“借用一下浴室,我冲个澡。”
曾辛洗完澡出来,于铭远指了指桌子的方向:“桌上有漱口水。”
“谢了。”
曾辛把自己收拾妥当后打算离开,临走时,提出和于铭远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能让我在同一条街撞见你两次,还不算缘分啊?加个好友吧。”
两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曾辛满意地走出了公寓大门。
昨晚在club门口再次碰到醉醺醺的于铭远的时候,曾辛也惊叹过缘分的奇妙。
他以为于铭远是那种家里条件还不错被父母送出国镀金的公子哥儿。留学圈里乱了套的事情多了去了,只是泡吧喝酒在那个圈子里只能算是小儿科。
第一次遇见于铭远,他其实有被于铭远的长相打动,尤其是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淌着水,只一眼,曾辛就觉得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
只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于铭远就离开了。再次在那条街遇见他,曾辛感到惊喜,不过要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倒还不至于,他对那些放浪的留学生很不屑,也不确定于铭远是否是他的同类。
看他醉得几乎站不住,出于一种对同胞的善意,曾辛送于铭远回了家。
在出租车上时于铭远还算安静,进了门,于铭远整个人都变得不安分起来。
他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曾辛跟在后面问他在找什么,于铭远也不理,只在嘴里念叨着“放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了?”
整个客厅被他翻得乱糟糟,这还不算完,于铭远又冲进了卧室,一通乱翻后最终在床边的五斗柜里找到了一个银坠子。
曾辛凑近了观察,坠子平平无奇,只是造型有些别致,像是某个少数民族用来祈福之类的东西。
于铭远蹲坐在地板上,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它,曾辛盘腿坐在他的对面,看到于铭远眼里流出的泪水,眼泪成了串儿地往下落,每一滴都是哀伤和沉默。
于铭远说他好痛,曾辛问他哪里痛他又不说话了。
也许猜错了,说不定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于铭远在地板上坐了很久,无论曾辛怎么劝说都不肯上床休息。两人相顾无言地不知坐了多久,酒精对胃部的刺激姗姗来迟,于铭远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曾辛赶忙给他擦脸漱口,忙活完这一切,于铭远才像是筋疲力尽了,曾辛把他抱回了床上,塞进了被窝里。
已经快四点,困意在此刻涌上来,曾辛看了眼床上乖顺的于铭远,走到床的另一侧,合衣睡下了。
幸好今天是周六,不然以于铭远的状态,恐怕会在课堂上睡着也说不定。
从冰箱里拿了袋昨天在楼下面包店买的面包,又冲了杯速溶咖啡,于铭远在电脑前坐了一上午。
完成作业后,他伸了个懒腰,思考着中午吃什么。
于铭远对欧洲菜敬谢不敏,平常除了面包和汉堡,就挑着那些中餐厅去吃。偶尔也会去中超买一些速食,回来自己煮。
饮食不规律也不太健康,才来伦敦不到两个月,于铭远就瘦了将近十斤。
还没等于铭远想出个结果,手机突然响了。
一条来自曾辛的短信:“hey,中午要一起吃个饭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希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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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第62章 我有一个故事
于铭远考虑了十分钟,还是决定去赴这个约,有个人来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顺便向曾辛表达一下谢意。
毕竟如果不是他,昨晚于铭远大概会像那些真正的流浪汉一样露宿街头。
外面在下雨,整座城市被笼罩在细密的雨雾中,于铭远换了件带帽子的外套出了门。
于铭远讨厌潮湿和雨水。
不过,他来到这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淋雨。那天伦敦下了雨,雨不大,他撑着伞往附近的中超走去,一阵风过来,吹断了几根伞骨,于铭远握紧伞柄和那阵风抵抗着,然后他失去了整把伞的伞面,于铭远握着光秃秃的伞柄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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