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出书版)(8)

作者:九把刀


同学间也开始察觉我跟李小华间不寻常的气氛。尤其大家回家的路线都一样,想回家就得经过中华路,所有人都看见我跟李小华肩并着肩一块聊天走路。

“谈恋爱喔!”廖英宏笑骑着脚踏车从我们面前经过,丢下一句。

“你放怪兽一个人等校车是不行的啦!”许博淳也在脚踏车上丢下一句。

“柯景腾,你最近被这样缠住都不会生气喔?”怪兽还是在状况外。

没有了碍手碍脚的脚踏车,我跟李小华就可以用更舒服的步调,选择更幽静的路线回家。然后,嗯嗯,李小华的肩靠我越来越近,她的左手紧紧贴着我的右手。

我的心跳有没有加快,我不清楚,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完全失控。

距离握住李小华的手,只有一个停止呼吸的距离。

“——”我。

“——”李小华。

但我始终没有勇气张开手,牵住她。

两个人就假装手没有紧靠在一块,嘴里聊着班上的同学,今天发生的趣事,我的狗,她的姊姊,幻想中的高中生活,以后想过的日子,期待完成的梦想。

就是没有牵手。

好几天就这么过去,每天早上我都向天发誓,放学一定要牵住李小华的手,但关键时刻到了的时候,我都处于脑袋空白的当机状态,无法更进一步。

我想我是丝毫不值得同情的。

有次下大雨,我们俩一起撑伞回家。

我很绅士地将伞靠往李小华身上,让她不会被大雨淋到,自己却湿了大半边,雨水沿着头发倾坠而下,爬满我的脸。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李小华怯生生问。

“嗯啊。”我看着她,李小华的侧脸真可爱。

“为什么你都不牵我的手啊?”李小华似乎咬着牙。

“——”我一震,脑中整个混乱。

李小华停下脚步,看着我,她清澈的眼睛毫不放过我的窘态,连眨眼也没有,拼命想要看穿我心思似的专注。

我慌了,竟脱口而出:“因为,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手足无措。

李小华的身子一震,沉默半晌,两人又继续在大雨中前进。

两人来到陆桥上,看着下面空荡荡的铁轨,天空没有尽头的灰蒙蒙,雨水不断坠落。坠落。

“你喜欢的人,是沈佳仪吗?”李小华的声音很细。

“啊?”我愣住。

“我以前坐在教室后面,常看到你们聊天聊得很开心,我就在想,你们应该会在一起吧。”李小华看着铁轨。

没有火车经过,铁轨只是单调的线条。雨水也仅仅是灰色的涂鸦斜线。

“才不是那样,我跟沈佳仪只是喜欢聊天的好朋友。”我失笑。

“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要不然沈佳仪才不会找你讲话。”李小华自顾自说着。

“吼,她根本就是欧巴桑好不好,上次她还送我证严法师的静思语语录,要我静下心来念书,天,证严法师耶!念南无阿弥陀佛那个!”我强调,夸张地笑了出来。

“——”李小华没有转头看我,只是看着铁轨。

“反正,我没有喜欢沈佳仪。”我笃定。

“一点点都没有喜欢?”李小华伸手,摸着雨。

“沈佳仪是欧巴桑星人。”我超级笃定。

就这样。

就这样。

在对话失焦到沈佳仪身上的过程,我已错过向李小华告白的最佳时机,更没有顺势牵住李小华的小手。

大雨一直下一直下,越来越大的雨珠沿着伞缘倾泻在我的脸上。

等到回神,我已经二十六岁。

“一起回家”这四个字,不管在哪个生命历程,都有很浪漫的意义。

“一起”代表这件事一个人无法独立完成,“回家”意味着背后的温馨情愫。

第一次与你一起回家的人,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十三年后,我闭上眼睛,还是可以看见——

偌大的中华路上,黄昏下,我腼腆地跟李小华牵着脚踏车,天南地北聊天踏步的画面。或微风,或下雨,或晴天,或阴天。

心中会有一股激动,旋又复归惆怅。

只剩下桌上的那把小纸伞,与淡淡泛黄的最后纸条。

第七章

国三下学期,联考的战斗气息越来越浓厚,所谓的黑名单已经完全失去意义,即使是我也忙着靠用功谈恋爱,无暇在上课中搞笑。

黑板右侧总是写满明后天班级测验的范围,第几课到第几课,或是第几学期到第几学期,不复出现吵闹同学的学号。黑板左侧用红色粉笔涂满怵目惊心的阿拉伯数字,每天都在倒数。

当数字归零,便是我们与联考大魔王决一死战的最后时刻。

“等到联考结束,暑假大家喜欢打多久的篮球就可以打个够本。但在面对联考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尽一切努力考好。这是人生的第一场战斗,不进则退——”赖导就像每个故事里的刻板角色,理念很古板又欠缺说服力,跟Brave Heart(英雄本色)里梅尔吉勃逊涂着半脸的蓝漆,跨乘战马来回呼啸的讲说差之远矣。

但当时可没有人有闲情逸致去反驳他。集体沉浸在用功氛围里的怨念是很可怕的。

五花八门的测验卷,一捆又一捆地塞在专门搜集考题的大铁柜里,只有赖导跟班长拥有打开铁柜的钥匙。每次铁柜一开,测验卷在几秒内就会飞到每个人的桌上。日复一日,满腹经纶的铁柜变成了大家机械化生活的核心。

我从来没看过铁柜空掉的那一天。

不只是体育课、美术课、音乐课,每一堂课程提前结束的科任课,全都被联考的鬼魅借尸还魂,变成无数堂令时间静止的自修课,每每只听得见原子笔在桌子上打桩似的单调声响。搭搭搭,咚咚咚。

即使是赖导坐镇的自修课,李小华与我也毫不避嫌地挤在一张桌子上念书,互相请教不懂的问题,用最有感觉的“纸笔交谈”模式。

每天早上冲到学校后,我总会先到福利社买一盒牛奶当作招呼,贴心地放在李小华的抽屉里,即使赖导正盯着我看,我也照做不误。我这个人的毛病就是老想硬着干。

而赖导也的确没有用怀疑的眼光审问过我们俩,毕竟我的学业成绩正以相当惊人的速度往上攀升,甚至来到全校二十、三十几名的位置,进入红榜变成家常便饭,令赖导感到“啊,我果然是严格的名师,竟将冥顽不灵的柯景腾拉拔至此!”的安慰,无暇管我发愤念书的动力是不是李小华。

我越来越好的成绩,跟摩西只手劈开埃及红海有异曲同工之妙(哪里像了!),有些同学以强烈的好奇探询我使用哪一牌的参考书,或是在哪补习等等,才能创造出如此异常的成绩表现。

“如果你整天被成绩比自己好十倍的女生问问题,看你会不会抓狂用功念书?”我简单回应,这可是个中滋味。

——然而我暗杠了“但你还得爱上她”这真正的诀窍。

后来赖导汲汲营营为每个人订立模拟考必须进步的名次,并不断重新分派座位,希望能创造出传说中“最适合考生”的完美队形。但不管李小华在我的左边或右边、前面或后面,赖导就是不敢将我与李小华的位置分开,生怕我的成绩就此下滑。

站在私立学校需要固定数量好学生坐镇大学联考榜单的立场,教务处开始一连串说服国中部全校排名前一百名学生“直升本校高中部”的讲座。如果联考成绩超过六百分却选填本校精诚中学,就可以得到每学期补助的一万元奖学金;总分若是低于六百、高过彰化高中或彰化女中,却选填本校直升的人,就可以得到每学期补助的六千块奖学金。

“而且,我们将提供最好的师资给前面两班,这些老师有的是台中大学重考班的名师,有的在彰化补习班执教好几年,口碑不错,保证都是一流的老师——”赖导振振有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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