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亲一下(出书版)(11)
作者:九把刀
妈一脸不信。
“我不相信。”妈说。
“是真的,爸不是有跟妳说,那个姑讨他爸昨天不是我们家找爸?”我脑子疾驰。
“好像有听爸说过。”妈说,开始跟上我的想象。
“他爸表面上是来问爸我得可米小说奖的事,但其实他是来求我劝劝姑讨,叫他跟老曹分手,试着跟女生交往看看。”我说,合情合理吧。
“真的喔?”妈一震。
动摇了。
“姑讨他爸是还好啦,他妈就哭惨了。他妈现在超赌烂老曹的,如果妳在家,她一定会跑来跟妳骂老曹。”我说。
姑讨他妈跟我妈也认识,我们都住在同一条单行道的街上,门牌仅仅差了七十号。
“幸好姑讨住在台中,不然一定被他妈烦死。”我一摊手。
“姑讨住台中?”妈回想。
“对啊,他在台中的中华电信工作啊,当然住台中。”我说,这也是真的,不过不是重点。
唬烂的奥义,就是不能光在重点上打转,要狂说大家都知道只是不见得立刻想起来的废话,不着边际也没关系,别急着用太多的逻辑圆谎将唬烂填得饱满扎实些。太刻意反而会弄巧成拙。
“哎,怎么会这样……他妈现在一定很担心。”妈开始担忧。
“不用这样啦,现在男生爱男生也不奇怪啊,很正常啦,我们这个世代早就觉得没什么了,我们这群朋友都马很祝福他们。”我笑道。
“我替他妈伤心啦。”妈叹气。
“礼拜五晚上我不是要跟大哥换班,去跟阿和他们吃饭?”我提起。
“对啊,你不是要请客?”妈说。
扛了一百万,不请一下多年好友说不过去。
“那个是表面上,其实姑讨跟老曹是想趁大家一起吃饭,宣布他们正式在一起。”我说:“我还打算起哄叫他们当众接吻咧!”
“不要这样啦,你就静静在旁边看就好,不要起什么哄。”妈叮咛,捏着我的耳朵。
是的,遵命。
礼拜五晚上,我在请客时将这临时起意的kuso骗局说一遍,大家都笑翻了。
正好老曹多叫了一堆酒喝不完,白花我的钱。我说:“干,你给我去跟姑讨合照一张相,我就原谅你乱叫。”
于是,老曹跟姑讨义气赞助了一张笑得很奇怪的合照……
7.
2004.12.16
隔了好多天才做记录,因为很多事一下子都走了调,我也因为接单手机简讯小说,必须在月底前写出很有趣的短文。
先说说好一条老狗puma。
puma在妈妈神奇的配方下初显活力,后来又在内疚的奶奶刻意照料下,完全回复“严重营养不良”前的顽皮模样。
奶奶不敢再用绳子硬拖puma去尿尿,改成用抱的,然后又蹲在地上将puma不屑一顾的饲料磨成粉,掺在我买的狗宝宝罐头里引诱,puma嗅了嗅居然全都吃光光。能够吃光光,puma基本上就没问题了。这成就让奶奶炫耀了好几天。
在我将puma的惨状贴在网络上后,许多网友纷纷献策,我都逐一细读,心中很感动。大家爱屋及乌,都很善良。其中有网友强烈建议我一定要带puma去看医生,甚至用指责语气说我这个当主人的太自以为是、没将狗的生命当一回事,或是误以为我已经决定施法让puma去顶妈的命(太玄妙的指控啦!),我也没办法生气,许多事只是欠了些解释。
这解释,还得牵绕回妈的身上。
与Puma相处的这十三年来,puma一共四次面临生死交关。
第一次,忘了puma几岁,当时家里店面还没重新装潢,puma得了重感冒,整天无精打采、打喷嚏流鼻水。妈首次创造那感冒药水加肝药的霹雳处方,用针筒强灌puma,救回他的小命。当时我才高中,就红着眼胡乱跪在菩萨面前要过十年命给puma,还被哥骂。不过这不算什么感人的奉献,毕竟我立志要活100岁,单单扣掉十年可说不上诚意。
第二次,就是我前面提过puma重感冒全身无力、灌牛奶还反吐出来。那次有去看宠物医生,但医生只是叫puma多休息,在此之前我已经开始嚼碎饭肉喂puma了。
第三次,堪称是最严重的一次。puma居然无法好好排尿,只能用“渗”的。
每次牵puma出去逛逛,他无法好好抬腿,就算努力尿了也只是滴个几滴,但我知道他明明就没有排泄完毕,只是力有未逮,因为他开始在家里到处无预警地乱尿尿,根本阻止不了。若要耐心等待puma在外头尿完,puma本身却没这个体力,有时连抬脚都省了,跟母狗没两样。
很糟糕。
而puma也越来越坐立难安,体力大幅衰退。但我还是照样抱puma去楼上睡觉,纵使他老是尿在我床上,甚至还喷在枕头上,然后一脸“啊,谁叫我老了,整只都坏掉了”,害我只有内疚跟想哭。
起初我无法容忍床单都是尿渍,毕竟床单都是妈在洗,会让妈很干,我也会被骂。但一把puma放在床下地板,他又会凄惨哀号,不断用仅剩的力气前扑,想构上我的床。
于是我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因为puma会彻夜不定时渗尿,所以我时醒时睡,一发现哪里湿掉,我就拿一迭卫生纸盖住吸收水份,然后继续睡,第二天再将一大堆黄黄的卫生纸拿去厕所马桶冲掉,免得被妈发现我的床其实已经被puma的尿攻陷。
但尿味是骗不了真正睡在床上的自己,每天晚上睡觉都闻着尿臊味入眠,而狗就是这样,尿味越重,他就越觉得可以尿在这里,于是puma尿的不亦乐乎。就这样,大概有两星期我都过着很紧张、怕被妈发现床上到处都是尿渍的日子,所以中午醒来,棉被都是打开将床盖好,而不是折迭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世界奇妙物语。
当时puma已经十一岁,老态龙钟,只剩下一颗黄黄的臼齿,渗尿渗得这么悲惨,当然有送去给兽医看。
puma全身疯狂发抖坐在冰冷的铁板上,尿又开始渗出。
“几岁了?”兽医皱眉。
“十一岁了。”我很替puma紧张。
“是尿道结石。”兽医猜测,要我抱puma去照张X光再拿给他判断。
我照做了,答案果然被头发灰白的兽医命中。
兽医说,结石的位置很深,所以他无法用最简单的器具掏出,只能走上动手术一途。
“这个要动手术,不过我这里没办法做,要去中兴大学的兽医系去排,那里才有比较好的气体麻醉。”兽医建议,接着解释一些手术设备的阙如问题。
“动手术……是怎样?”我竭力冷静,努力安抚剧烈颤动的puma。
我忘了兽医当时怎么跟我上课的,但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是,puma这么高龄的老狗,很可能就算手术成功,他也会因为麻醉的关系而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怎么会醒不过来?”我几乎是乱问一通。
“只能说他太老了,麻醉的剂量不见得准,就算准他也不见得醒得来,或是手术一半就死了。”兽医仔细解释。其实这兽医人很好,他很清楚我在超级害怕。
“不动手术的话会怎样?”我呼吸停止。
“会死掉啊。”兽医用最专业的自然口吻。
“一定会死掉吗?”我很慌,到现在我都还记得两脚发冷的感觉。
“百分之百一定会死,而且会死得很痛苦。”兽医也很遗憾。
是啊,尿不出来,一定很痛苦。
所以一定要冒风险动手术,如果可以昏昏然的过世,也比憋尿爆炸而死还好。
于是我很伤心地回家,开始问当时在中兴大学念书的朋友要怎么去挂兽医系的诊。当然,也跟全家人说了puma可能会因此丧命,要大家接受puma要去中兴大学手术的风险与事实。
妈说,她来试试看。
就这样,妈将“人类吃的”、“清肾结石”的药磨成粉,加一点牛奶还是什么的,每天用针筒灌进puma的嘴缝,之间佐以那帖奇妙的综合药水加强puma的体力。妈说puma很乖,都没挣扎,彷佛知道我妈即将救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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