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生活(15)
作者:韩寒
我其实没有忙什么,你们应该拍到了我洗车或者去摩托车店把摩托车开回来每天中午起床,看看新闻,做些锻炼,晚上一般谈一些事情。《独唱团》不能做了以后,可能会把以前留下来的内容做一两本图书出版,晚上再看看碟,上上网,就是这样的生活。当然,能说的我都说了,不能说的我自然没说。
《独唱团》停办后,赖以生存的事业除了赛车还有其他么?未来有哪些计划?
本来我的出版和赛车还一直都在,未来可能想主编一本汽车杂志,因为中国汽车杂志都被软文和广告商绑架了,我希望能做一本独立的汽车杂志。
《独唱团》已经成为一个传奇,对你来说算是梦想成真过了吗?
其实办一本杂志从来不是我的梦想,当时也是被朋友赶鸭子上架。但我觉得要么不上架,上架就要以一个优雅姿态上架,所以还一直做得挺坚持。只存在了一期我的确没有想到,我觉得怎么都能存在十期左右。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不想让你出,你就一定是非法的,想要搞你,无论你做得多好,一定能抓到你的把柄。如你们这么正规的杂志,拍个官二代估计也难逃违规办刊的处罚。好在这不算失败。
刚刚跟范冰冰合作了《观音山》MV,她是你心目中的标准大美女吗?在这个圈子里都有哪些好朋友?
范冰冰是给人感觉很舒服的一个姑娘,她当然也是美女,当然李玉和范晓萱我也都很喜欢,所以给她们写词我很愿意。
你觉得汤唯怎么样?最近传闻她在《建党伟业》里的戏全被删了,你怎么看?
汤唯很悲情,我很支持她。中国的艺人和文人,甚至中国人的命运,其实都是在某个领导或者某几个领导,甚至领导她老婆的掌握之中,领导心血来潮,来个口号,一代人的命运就要改变,而且没有人为这些被改变或者糟蹋的命运来负责。汤唯在我心中是一个很好的电影演员,她在用她的人生演电影。没有哪个导演愿意把汤唯的故事拍成电影么?
你认为我刊的存在有何价值?
我还是一直会看的,其实市面上有很多娱乐刊物,但是很多为了夺眼球,会把话写得非常难听,只要拍到你,里外不是人。穿得随便吧,就是邋遢过气;穿得隆重吧,就说上街博眼球还没人看。开好车就一定是富商送的,开破车就是事业下滑。我觉得你刊还是比较客观和公正的。而且你刊一般都不会带有很大的恶意去故意搞某人或者为了销量去做一些很出格的事情,而一般重大八卦都出自你刊,而且很多八卦据我所知,有着相当高的真实度,你刊是国内少数比较实事求是的刊物。你刊可改刊名为《求是》。
但是有两个善意的建议,一个就是里面的软广告实在是有碍观瞻,那些软广告一看就知道是广告,配图和行文都不好,直接拉低了你刊的档次,还不如直接上硬广告更好。还有,建议你刊主编或者是南都集团为你刊工作人员配备性能更好、舒适度更佳的车辆,而你刊在上海也需要更多的人手,我的赛车培训班下个月会开班,我可以赠送你们两个高级驾驶技术培训的名额,以精进司机的驾驶技术,挖出更多喜闻乐见或者骇人听闻的八卦内容来回报读者。
我不讨好任何人
牢骚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方式。
你身上的标签很多,青年作家、车手、公知、意见领袖、公民、甚至公敌,自己怎么取舍和看待?
不同的媒体有不同的性格,所以我被贴出各式不同的标签,我就像个旅行箱一样,被这样贴满。这没有办法,但我也不会去拒绝这些标签,那也显得太刻意了。车手算是,至于作家,在2008年之前,我还不愿这样自称,特别是《长安乱》之前的作品,有太多模仿的痕迹,比如模仿钱钟书等等,没有自己的风格。但2008年之后,我觉得可以称得上作家了,我的写作已经入门,自认还不错,《长安乱》之后的作品,有了自己的风格,而且没有再模仿任何人。
除了自己的文字风格,还有情感的动人。
写小说有一种感觉就是你创造了一个世界,当你写完了以后回到现实生活中,这个世界又合上了。过很长时间再回头看那个世界,又是不一样的感受,而再回头写,又不一定能想出那么好的段子或者有情怀的地方。
你的产量不算低,而且对自己的作品也是愈加满意,在这种不断输出之外,你的输入管道是什么?还有一个难点,如何摆脱“输入”类似钱钟书风格的影响?
就是看书,看杂志。在2005年以前还会看小说,但2005年之后几乎不再看了。这里确实存在如你所说的问题,如果小说不好读,就是浪费时间;好读呢,就会情不自禁地模仿。我不希望自己身上有任何人的痕迹,所以现在只看咨询类的杂志、报纸,而尽量少看别人的文学作品。保持了这么多年后,现在反而成了别人模仿的对象。
除了小说,还有你的铿锵杂文,所以有人说,假以时日,韩寒会成为第二个鲁迅。
我不喜欢鲁迅,不喜欢他的文风,他太计较了,我不喜欢写文章那么计较的人,相反,那些和鲁迅论战过的敌人、对手,比如梁实秋、林语堂、胡适,我反而更喜欢。他们比鲁迅更大气。
涉及态度,我联想起你给雀巢咖啡做的一则广告:“写作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让作品成为阅读者心中的光芒。只要你敢,总会有光芒指引你。”
所谓“活出敢性”,也许又是一个契合我的标签。可以后悔不留遗憾,有很多事情做了以后发现自己傻了或者失败了,但是还是要去做这些事情。在我从学校出来以后其实到现在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经历了无数的失败,我觉得我算是挺勇敢的,挺敢性的,当然那些失败你们都不知道,因为凡是失败的我都没说,只把成功的告诉大家了,但是如果没有那些失败,也没有现在的我!
写作者的“敢”,大抵就是让作品不像现实那样到处遗憾,而阅读者的幸,就是可以用眼睛摸一摸自己的理想。既然说到标签,我们再绕回那个初始问题,对公知这个标签,你在博客上,还专门调侃了一下,某种程度,“公知”从一个赞美的用词变成了一个搬弄是非的用词。
我是个公知,我就是在消费政治,我就是在消费时事,我就是在消费热点。大家也自然可以消费我,甚至都不用给小费。当公权力和政治能被每个人安全消费的时候,岂不更好,大家都关心这个现世,都批判社会的不公,毒胶囊出来的时候谴责,贪官进去的时候庆祝,哪怕是故作姿态,甚至骗粉骗妞骗赞美,那又如何?
声音太多,意见泛滥,公知或者所谓意见领袖,岂不成为牢骚领袖?
本身就是牢骚领袖,但是牢骚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曾发了一个很霸气外露的“牢骚”:一个好的写作者在杀戮权贵的时候,也应该杀戮群众。当时,为什么选择“杀戮”这样激烈的字眼?
没找出其他的,不能用屠杀,也不能用批评,批评太平庸,所以选择了杀戮。
不似多数人的自觉,批评权贵,体恤民众,甚至是讨好民众,你直接亮出观点“在通往民主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人民”?
这是其中之一,在批评中,如果两者并列,则应先批权贵,因为很简单,权贵捞着利益了,苦全是平民受的。但这不代表一个好的作家应该无穷尽无底线地讨好民众。所以我想表现的就是,爱谁谁,老子谁也不讨好,写了这么多年的杂文,我知道,讨好人还不容易。
爱谁谁的态度,显得你很“自己”啊。
说到底,我还是偏“右”一些。不过和其他的“右”们,也没有什么联系,我身边的朋友大都是高中同学,小时候的伙伴,我们联系的都是什么时候踢球和钓鱼,没有人对我的文章感兴趣。只关心生活,不关心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