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向他示爱，只是默默守在他身边，她自问长得不难看，一直有男孩子追求她，但每当她拿这些男孩子跟她上司比较，她便看不起他们。今年，她三十五岁了，已经没有男人追求她。

虚度了十三年青春，只想换他垂顾，可是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向她示爱。他对她温柔、细心，甚至呵护，偏偏就没有向她示爱。为了赌一铺，她向他提出辞职。他挽留，她坚持要辞职，并且假装移民，他唯有答应。

临走前的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黯然，没有回答。

她想留下来，已经太迟了。

十三年了，他难道看不出她喜欢自己吗？他也许努力过，却是无法爱她。他黯然，只是因为不舍。

十三年，可以成就一段相依的感情，却不一定能够成就一段爱情。不是你爱他，他就会爱你。

五十七

◎

飞跃公路的男人

N 买了一部中价跑车，于是经常主动接载女同事和女性朋友，每个坐过他的车的女孩子事后都表示害怕。她们说，他开车很快，吓得她们在车上尖叫，请求他放慢速度。虽然他的技术看来很好，但没有人肯再做他的乘客。

我也坐过N 的跑车一次，那次，落斜路时，他突然加速，吓得我魂不附体，紧抓着沙发不放，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是N 的死党说得好，他说N 不是亡命飞车手，他只会选择在一个安全的环境下向旁人一显身手。他并不勇猛，他只是想赢得女人的仰慕。

有没有发觉许多男人都爱夸耀自己的驾车技术？尤其在女人面前。只要有一个女人坐在他身旁，男人便不顾死活风驰电掣，公路变成他的赛车道，他在高速中飞跃，顾盼自豪，忘了自己的年岁、体重，甚至忘了自己的卑微和痛苦。他象骑士一样，渴望以驾驶一

匹癫马的本事来驾驶一辆车，然后再驾驶身旁一个女人，直至她高声尖叫，花容失色，要求停止的时候，男人才肯光荣地停下来。

男人在速度中追求快感，用速度来驾驶女人。他开的车越便宜，他的速度愈快，他以速度来弥补车价。

女人若爱惜生命，切勿登上男人的廉价跑车，贵价的则不妨。

五十八

◎ 逃妻

女人在知道男朋友患上癌症之后，仍然不肯离开他，她陪着他做化疗。并且说要按原定计划跟他结婚。

男人说：“你不要跟我一起，你不该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男人。”

女人倔强地说：“我不怕。”

男人做完化疗以后，病情受到控制，两个人按原定计划结婚。婚后，男人的病没有复发，虽然身体健康不太好，但也可以照顾太太。

他以为他们还可以有几十年。

女人突然一天比一天消瘦，男人陪她去看医生，医生验出她患上一种手尾很长的病，虽然不是绝症，却令她很痛苦。

突然有一天，她消失了。他到处找她，她不肯见他，他托人找她，她托那人跟他说：

“我不爱你了。”

他不明白，她明知道他患上癌症，仍然愿意嫁给他，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离开？她为什么在自己有病的时候反过来不爱他？

男人可曾理解，这个女人当天矢志不渝，是因为她是一个健康的人？她并不理解一个病人的无助和脆弱，当她自己也受着重病的煎熬，她才明白病原来是那么可怕的。她再不会以为照顾一个病人是很浪漫和深情的一件事。

五十九

◎ 追求不自由

一个男人说，所有文学作品或流行作品的主题都是追求自由。即使是爱情故事，归根究柢，也是追求自由。

爱情是追求自由吗？刚好相反，爱情是追求不自由。

有句话叫“不自由，毋宁死。”但自杀的人口之中，为情自杀的人数远多于为得不到自由而自杀的人。

自由可贵，我们用这最宝贵的东西换取爱情。

因为爱一个人，我们天天等待他的电话，等待和他约会，穿他喜爱的衣服，投其所好，甘愿为他而放弃其他异性。

这是不自由的第一步。

两人感情深了，我们甚至在事业和爱情之间作出取舍，放轻事业，不想爬他头。不做他不喜欢的事，吵架时，容忍他，但明白爱

情总需要大家作出牺牲，要自由自在，便得不到深情。

这是不自由的第二步。

不自由的最后一步是结婚。

明知会失去自由，明知这是一生一世的合约，为了得到对方，为了令对方快乐，也甘愿作出承诺。

爱情从来都是一种束缚，追求爱情并不等于追求自由。

恋爱是一个追求不自由的过程，当你埋怨“太不自由了”，就是你不爱他的时候。

六十

◎ 想到他死了这回事

听说有这样一个故事，女人的丈夫失踪了，几天之后，警方发现了一条面目难以辨认的烧焦了的男性尸体，跟女人的失踪丈夫有点相似，警察于是叫女人去认尸，女人一看到了尸体，就认定是她的丈夫，她泣不成声，呼天抢地，虽然警方说还要进一步鉴证，才

可以确定尸体是否她丈夫，但女人已伤心欲绝。

朋友安慰这个女人说：“那条尸体不一定是你丈夫。”

女人哀伤地说：“我在尸体身上也找不到我丈夫的特征。”

朋友问：“那你为什么这样伤心？”

女人含泪说：“我是想到他死了这回事，只要想到他死了，我就很伤心。”

她说，丈夫生前的音容笑貌，每一个眼神，他早上起来的一个呵欠，他在浴室刮胡子的模样，他找不到另一只拖鞋的狼狈貌，他吃煎双蛋时弄得满嘴蛋黄，他永远把领带结得太长或太短，他上班跟她吻别，他每天下班回家时那副疲累的样子，他一边吃饭一边看

电视的样子，他沐浴时的歌声，他临睡前吻她，他起伏有致的鼻鼾声，他早上起来乱糟糟的头发，他发脾气时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可

怕的样子，他送花给她时的温柔笑貌……

这一切一切，每一个微细的神情和动作，在她等候认尸的一刻，象一套永远不会落幕的戏，在她的脑海中重演。她爱他原来那么深，她没有忘记他每一个神情，他是她生活的支柱，他是她快乐的泉源，他是陪她度过每一天的人，她怎能够接受他死了？她怎可以

相信他死了？只要想到他死了这回事，她便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然而，我们所爱的人，怎可能永远不死？当你想到他或她死了这回事，你能象这位太太一样，记得她丈夫生前每一个微细的动作和表情吗？既然我们所爱的人会死，何必记着他的坏处？记着他对你好的时光吧。

六十一

◎ 贱有高下

E 君说，许多女孩子对他表示仰慕，主动投怀送抱的也有不少，他不是自吹自擂，我的确见过不少女孩子对他表示好感。E 君条

件很好，三十六岁，仍然单身，有钱而不庸俗，有理想而不天真，有智慧而不自夸，许多条件好仍找不到对象的女人都对他青睐有加。可惜的是，E 对这些仰慕他的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喜欢的是一个不仰慕他的女人。

他苦笑问：“这是不是犯贱？”

谁不曾犯贱？如果不犯贱，又怎会有那么多快乐和痛苦？

在爱情上犯贱，也有高下之分。

给对方拳脚问候，被迫为娼，被对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为他亏空公款，明知他有很多女人，仍然以为他只爱你一个。明知他

骗你，人都走了，还以为他遭遇不测。他吸毒、酗酒、不务正业，还是要跟着他，他叫你滚，你还是赖死不走。他带第二个女人回家，你还服侍他两个。人家问你为什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你苦笑说：“我犯贱。”这种贱，是下贱，贱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