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70)

作者:金角小虞


昏黄的顶灯落在光滑的禸体上,为肌肉的间隙抹上阴影。

“你知道这是酒吧门口吗?”他问,没有掩饰话语间的淡讽。

尽管失去了浓艳的妆容,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那天被佘郁逼着和他跳了一支舞的“僵尸新娘”。

正在雁行为这奔放的行为震惊时,赤摞上身的男子忽然弯下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运动员转进去,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酒吧门前,上身是正常的白色T恤,下半身却套着有些廉价的迪士尼风格长裙,裙摆乱糟糟地堆在膝盖上,戏剧性地露出底下的牛仔裤和帆布鞋。脚边地上还放着一个书包。

那个声音接着说。

“你来早了。”

“哦!”男子向旁边捞了一下,抓住那枚戒指站起来,指着自己的眼睛,“我高度近视,演出时不能带眼镜,老板让我先习惯一下,免得再在台上摔跤。”

原来开灯是为了找东西,不是展示自己的裸体。

年轻男子无所谓地笑了笑,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他放下整理到一半的裙子,转而把上衣脱了下来,露出线条锐利的肩膀,和平坦的胸肌。

雁行顺着楼梯走下,很明显地感觉到台阶与台阶之间的距离不一样,不知是请到了不靠谱的装修队,还是故意让人一脚深一脚浅,提前预演喝醉的感觉。

回想起那天新娘笨拙的肢体,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雁行好奇对方为什么没有认出他。

“他们还有一个小时才开门。”

像是担心别人看不清似的,他还专门按开了墙上的灯。

“所以你现在看我也是一张模糊的脸?”

“不,”年轻人把戒指随便套进一根指头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是一条模糊的虚影。”

现在雁行知道他为什么认不出自己了。

“你可以配隐形眼镜。”

“我喜欢有东西遮着脸。”

“那就留个长发。”

对话到此为止,男子笑了笑,似乎对这个建议不太感冒,继续埋头换衣服。

墙上的灯亮了一会又熄灭了,不知是缺电还是专门设计。

雁行眨了眨眼适应昏暗的环境,发现年轻人已经把裙子的上身挂上了,之所以说是“挂”上,是因为和“穿”上还有一些距离。

“那不是袖子。”他出声提醒。

“我一直搞不清这些东西。”年轻人小声抱怨着,把刚穿过胳膊的布料捋下来,背过手开始扯背面的拉链,尝试了几次之后选择了放弃,“你能帮我拉下这个吗?”

雁行点了点头,然后想起对方看不清,于是直接走过去,叫男子转身,先帮他把肩膀和袖子穿对,再把拉链拉上。

年轻人举起胳膊,盯着门上的影子,等他帮自己系好背后的腰带:“你也是变装爱好者吗?”    “不,”雁行仔细地绑好裙子上的每个绑带,“我以前的搭档是女生。”

“那现在的搭档是男的?”

“现在没有搭档。”系好最后一个蝴蝶结,雁行看出这是长发公主乐佩的礼服,可这位扮演者却不愿意留长发,“如果我继续留在那里的话,会影响前搭档,所以我退出了。”

“如果是我的话,还是想选择从头到尾共进退的搭档。”穿上了礼服的长发公主说。

雁行摇头:“不存在这样的搭档。”

“确实,”年轻人思考了一下,然后笑了,“真要有这样忠实的搭档,不就像小狗一样吗?”

没有搭档的运动员退到了墙边,“乐佩”从书包里掏出杂乱的假发,用手指插进去梳理。

看着他为每一个程序挣扎的样子,雁行不禁好奇:“你既不会跳舞又不喜欢变装,为什么不换个别的工作赚钱?”

“这是一个课题,”年轻人没有章法地梳着假发,眼睛里充满无奈,“所有戏剧学院的新生都要接受的一门课,叫做‘解放天性’,他们说这是一切戏剧的基础。教授列了一个表,每个人选一项完成,那节课我迟到了,到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两个可选项,我选了简单的一个,异装表演。”

所以他还是学生,雁行想到,大学新生,这解释了那些和这个堕落场所不符的气质和行为。

“另外一个是什么?”

“什么另外一个?”

“你的课题选项,另外一个是什么?”

学生似乎没想到他会问,梳理假发的动作顿了顿:“和陌生人接吻。”

雁行笑了笑:“这比异装表演还难吗?”

“乐佩”的脸上染上一抹红色,这让他看起来总算与角色有了超过百分之一的相似度。

“和人互动的都很难,你很难找到合适的对象。”他不自然地耸了耸肩,“找女孩感觉占了人家便宜,找男生的话,如果人家比我瘦就像在欺负人,比我强壮的又容易被打……异装表演至少没有进医院或者被报警抓走的风险。”

雁行想了想,感觉他说的有道理。

“我可以帮你。”

年轻人愣住了。

倚在墙上的男子这么说完,忽然仰头向后靠了靠,双腿交叉起来,这让他从一条纤长的影子变得更加有弧度。

何已知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回答或是点头,只记得下一秒那人就到了自己身边——

学生靠着门的身体被压低,柔软的发丝垂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夜间室外冰冷的水汽,那个人一定在外面站了很久。

“放心,不会进医院的。”同样带着凉意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响起,“不愿意就推开我。”

学生没能看到他说话的表情,因为对方已经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侵入了他的视野盲区,用一道柔软的、轻薄的触觉封住了他的嘴唇。

他没有抵抗,也没有办法抵抗,视觉和听觉都飘走了,只剩下感知触觉的细胞在疯狂躁动——

那人就站在他的裙摆中间,贴着只有一层裙子布料相隔的胸口,明明在室内,可他却感觉有一股缓慢、舒服的热风,从全身流过。

有几秒的时间,他就像坠入梦中一样,沉浸在这样的触感中。

直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地攀上自己的后背,年轻人毫不怀疑地认为那是一个拥抱,可就在他也抬起自己的手,决定把人拉入怀中时,那只手直截了当地拉下了他后背的拉链,就像把它拉上时一样绅士,没有碰到一寸多余的皮肤。

和嘴唇的触感一同消失的还有他全身的热度。

“现在你可以下班了,没有长发的假公主。”

即便此时,那声音依然是清凉的。

学生感觉自己就像在热带雨林中淋了一场暴雨,慌忙地从书包中翻出眼镜戴上,可却只看到一个逆光的背影。

最后定格在他视网膜上的,是台阶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和轻盈矫捷的步伐……

郑韩尼从外面追进来,走廊的灯光在他身后自动熄灭。

他本以为自己对何已知完全了解,可现在看来,这块因为朝夕相对而知根知底的拼图上至少存在着两块缺口——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通过初级3

雁行仅仅是坐在那里,可何已知却感觉视野忽然变窄了。

就像有人在他的眼睛里装了一个变焦器,让他从一个能拍下整间屋子的35毫米标准镜头,变成了只能容下一个人的75毫米长焦,生生地把普通的场景变成了希区柯克的电影。

可现实和电影的区别就在于,当他静止时,世界不会因为他而停止运转。

在他愣神的几秒钟里,郑韩尼跟着他进了门、DJ切了一首歌,舞台上的皇后抛了三个飞吻,雁行也发现了他。

“你知道自己堵住门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和往常一样,温和中带着一丝熟悉的冷嘲热讽,只不过被酒吧的氛围晕染得多了两分慵懒。

直到此时,何已知的眼睛才开始像往常一样接收信息。

“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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