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26)

作者:金角小虞


“戈多!”雁行喊道。

“要让戈多跳吗?”

何已知想起自己是说过想训练戈多来着,但是当时雁行并没有回应。

“可以吗?不是品种狗。”

小土狗“昂昂”叫着,乐呵呵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何已知面前的草里打起滚。可能是因为毛短凉快,即使是这样的温度下也充满活力。

“女人可以工作吗?有色人种可以参加奥运会吗?巴拉巴拉巴拉……当然可以,犬敏捷是一项适合于所有犬参加的竞赛活动。”雁行把帽子摘下来,用帽檐当扇子扇着风,“知道那天比赛为什么会失败吗?除了路线不熟以外。”

何已知摇头。

“因为你只是背了口令,但是对每一个障碍都不了解。光站在人的角度看是不够的,你得知道狗是怎么看这些障碍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训练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

“掌握知识最好的办法就是教给别人。”

“没错。”

“但是它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能学会吗?”何已知看着如白纸一般一无所知的戈多,心里有些打鼓。

雁行把帽子戴回头上,伸出一只手指对小狗说:“戈多,坐。”

打滚打得四脚朝天的戈多翻了个身从草坪上站起来,真的在雁行面前坐下了。

“好孩子。”

何已知吃惊地看着雁行掏出牛肉粒奖励小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教戈多的。

“看,它很聪明。”雁行把手里剩的零食给何已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我要怎么做?”何已知挑起眉。

“首先,你要和他约定一个口令——随便是什么,但是必须简洁、明快、有辨识度。发出口令之后,想办法让他跳过跨栏,给奖励,然后无限重复。直到它理解‘听到这个口令之后跨栏就可以得到奖励’这件事。”

“就像社会对我们每个人做的一样?”何已知把零食揣进兜里,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咔哒按出笔尖。

雁行看了他一眼,眼睛藏在帽沿的影子里有一丝笑意。

“没错,但是你永远不能像社会背叛人一样背叛小狗。”

(本章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彭某

周天,是何已知接受第二次思想教育的日子。

花间地派出所里的培训教室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全都不约而同阴沉地低着头。

讲台上的民警捧着一本小册子,对着话筒一板一眼地朗读。

何已知坐在靠窗的位置,因为没有空调,窗户都随意地敞开着。花香弥漫在潮湿的温热空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辛辣,刺得鼻子痒痒的。

他翻开雁行送的笔记本,尽管收到这份礼物才几天,但不知不觉已经完全习惯了随身携带纸笔的生活方式,甚至为之前的自己没有这样做感到奇怪。

曾经每每看到什么想记下来,回到家却已经忘记了。就算能回忆起具体的事件,但总是找不到和当时的感受相匹配的词句。有了笔记本,就可以当即拿出来,让情感顺着笔尖自然地流淌到纸上。虽然智能手机也可以记录,但因为过于“智能”,总觉得自己被数据联想操控,反而不能像这样自由。

从正面翻到有字迹的最后一页,上面是昨天训练戈多的笔记。

跨栏本身不难,小狗很快就学会了,但要理解“正跳”和“反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何已知一开始选择的口令是“跳”和“绕”,被雁行提醒发音太相近之后改成了“跳”和“回”。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戈多勉强理解了两个口令的不同,加上手势引导基本可以一下成功,但是多做几次就开始犯迷糊,围着跨栏表演秦王绕柱。

沙哑低沉的声音有些熟悉。

接待员趁着这个机会撂下一句“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超时了自己负责”,把他们俩轰出了派出所。

“你不是有个三轮车吗?”何已知问。

“但是我——”

“你才是想干什么?”何已知无奈,“跑警察局和警察吵架……想被拘留也有更好的办法。”

“所以说那些垃圾桶太大了,我一个人没法搬,你们能不能派辆车去拉,离这就几公里,开车十多分钟就回来了。”

雁行说因为小狗注意力容易分散,这也是训练师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坏了。”

“我只是想请他们派辆车去拉一下那些垃圾桶,我一个人弄不过来。”

民警朗诵完册子,突然就站起来走了。

何已知紧张了一下,以为发生了什么,看其他人纷纷慢悠悠地起身,才知道是结束了。

“那可不是‘请’的语气。”

“不好意思,派出所不负责这种事情。你必须亲自把东西送回来。”

彭某烦躁地用鞋底磨着地面,何已知看到他眼睛下深重的乌青,干枯毛躁的卷发像鸟窝一样耸在头顶,深色的连体工装裤上布满了东一块西一块不同颜色的油彩,数量多到如果不是他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有同样的颜色,几乎要让人以为是布料的花纹。

两个人站在派出所门口,彭某也认出了何已知,语气不善地问:“你想干什么?”

“对不起,我两天没睡。”

“我一个人搬不了那些垃圾桶!”

彭某正在气头上,突然被什么人搭了一下肩膀,顿时转头露出“想打架啊?”的表情。

何已知不由地放慢脚步看过去,那天和他打架的偷桶贼彭某正凶狠地对着前台的接待员。

从培训教室出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排成队朝出口走,刚走进大厅,就听见一声咆哮。

“先生,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必须在下午4点半以前把所有赃物交回来,否则有可能面对更多罚款,甚至拘留处罚。”

彭某把手指伸进鸟窝中,手指弯曲时关节上粘的颜色块碎裂开,变成一粒一粒的五颜六色的粉末留在头顶。

何已知跟着他走到警局外面,看见那辆写着垃圾回收的三轮车混在一堆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里,车后斗里倒放着一个绿色的垃圾桶,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站在车旁边。

“链子绞住了啊。”何已知往三轮前一蹲。

“我骑过来它就这样了,所以想找他们借车拉其他的。”

“看上去有点严重。”何已知伸手去扯三轮车的链条,手指立刻被链条油染成黑色,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把整个手掌都伸了进去,对站在后轮前的彭某说“让一下”。

彭某震惊地看着他半个人钻到车底,赶紧掏了一根烟出来压惊。

过了一会,何已知总算把卡住的链条解开重新挂好,满头大汗地站了起来。

“修好了?”

“嗯。”何已知想找东西擦一擦手。

彭某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没有饮料吗?”

“有的喝就不错了。”

彭某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去半瓶水:“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想做就做了。”何已知把剩的水倒了一点在手上,搓了搓,虽然水很快变得浑浊但是皮肤上凝固的黑色纹丝不动。

彭某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有时间不如去干点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

“创作啊。”他用沙哑的嗓子说完,自己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一边笑一边摆手说,“我开玩笑的,创作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意义的事情。”

奇怪的艺术生。

何已知试着蹬了蹬踏板:“刚弄上可能会有点卡,但是骑应该没有问题了。”

“得了,放着吧,我一会儿回来。”彭某满不在乎地揉着肚子,“饿死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一面馆,在哪边来着……”

“你不接着运了吗?”何已知指着车厢后面的垃圾桶。    “来不及,他们四点半就不收了。还剩四十分钟顶多再跑一趟,根本运不完。”

“一趟运不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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