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138)

作者:金角小虞


艺术家愣住了,随即又笑了一下:“可能吧……”

PVC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好多他和学长的故事,大多数都关于学长作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妖,然后他又多么费尽周折地补救。

这些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一开始说得还很不熟练,后来越说越顺,有点喋喋不休的意思。

其实他没想到他可以把这么多事记得这么清楚,也从没想过会让这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过去重见天日……要是有人在两个月前向他描述今天,他只会觉得是无稽之谈,并把那个人塞进垃圾堆里。可是今天在这伙人面前,他忽然就觉得可以说了。

他喝的确实是果汁不是酒吧?PVC低头确认了一下。

中途酒吧打烊,客人和员工陆陆续续离开,老板却没赶他们走,只跟何已知打了个招呼,像上次一样把后门留给了他们,并留下了他们头上的这一盏灯。

于是寂静的夜晚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酒精和香粉的气味也慢慢消散,PVC的声音便显得越来越突出,越来越寂寞。

“他成年的时候,我送了他一套兰博基尼……”

山竹夸张地惊呼:“兰博基尼?!”

“是乐高·兰博基尼。”PVC疑惑地看向其他人,“我没说前两个字吗?”

何已知肯定道:“你没说。”

“好吧,我现在说了。”

山竹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还以为VC哥是什么隐藏的富豪……”

“你这个爱新觉罗有什么好吓死的。”侯灵秀冷冷看他。

“我送的那个兰博基尼也不便宜好吧!正品,三千多,我攒了一年的零花钱!我那会儿刚学会抽烟,可没把我憋死了……”PVC吸了吸鼻子,好像现在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憋屈。

侯灵秀说:“那你们关系可够好的。”

“也不是……嗨,也是吧,我就想着我们关系那么好,他这辈子也就成一次年,我得送一个能让他记一辈子的东西。”PVC仰起头,盯着灯看了一会儿,“其实我知道他特别讨厌玩乐高啊、拼图啊这些东西,但我故意买了个那么贵的,就是要逼他拼完。”他的眼睛被灯射花了,隐隐泛起一层水光,“他知道我就是想整他,当场就盘算着整回来,问我成年想要什么。”

侯灵秀问:“你要了什么?”

“我知道他是想整我,那我肯定要胡说啊!”PVC揉了揉眼睛,又怪笑了一下,“当时我们站在学校门口,我越过他的肩膀看到街对面有个大爷在抽旱烟,我就说我要一千根烟头。”

“我说抽烟的都是伤心人,每一根烟头都有一段故事,知道了这些故事,我也就长大成人了。”

“所以说人家是艺术家。”山竹说,“要我我就只能想到周末约朋友去抽水烟……”

何已知很好奇,剧情已经进展到他感兴趣的程度了:“结果呢?到你成年的时候他送了什么?”

“他给我发了二百块钱红包。”PVC用一只手撑着脸,看起来困得不行了,“美其名曰‘小孩,不要长大’。”说完竟然往桌上一趴,就要睡了。

山竹猛拍他肩膀,只感觉剧情即将到縞潮结果戛然而止,抓心挠肝的:“然后呢?”

“什么然后?”    “他……他怎么自杀了啊?”

“这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他想去火星上种苹果树了吧。”PVC摆了摆手,声音忽然沉了下来,“我要是知道我也不会酗酒了。”

山竹讪讪道:“也是哈……”

在众人都以为这漫长的一天就要结束了时,PVC忽然又坐直身体,神秘兮兮压低嗓门,道:“而且我怀疑他没有死。”

其他人:“?”

“我觉得他可能杀了人。”

山竹代表大家惊呼:“什么?”

“然后把自己的脸和那个人交换了,所以警方才会发现他‘自杀’的尸体,他父母年纪大了,听说自己孩子自杀肯定不会好好看,也不会让警察尸检、确认指纹血型啥的,说不定就被他蒙混过关了。”

“……你确定你喝的是果汁不是酒?”何已知问。

侯灵秀真的把他的杯子拿过来尝了尝:“是果汁。”

之后话题就飘向了另一个方向上的縞潮。

PVC不依不饶地接着说:“再不然就是被人杀了,或者意外身亡。”

“那你到底觉得他是死了还是没死啊?”山竹已经被他绕晕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合理啊!他要是真的准备好一切去自杀,总得跟我说一声啊!最不济也得给我留点东西吧?”

“好像也有道理哦。”

“是吧!”

“6点半了。”雁行看了看时间,他的声音有一点哑,但比起PVC来说好了不少,“我们出去吃个早饭,然后就可以慢慢过去了。”

几人听了一宿PVC的故事,也不觉时光难熬,这才恍然惊觉晨光微曦了。

秀秀的生日还没过完,他们在早餐店吃了将近二百块的豪华早餐,查看了线路,发现步行到目的地只要三十多分钟,就决定散步过去。

清晨七点的空气里有一股冷甜的味道,应该是植物的气息。蓟京的天空素来好看,东方天际浓云中一行白金色,相当壮丽,叫人豁然开朗。

PVC、山竹和侯灵秀走在前面,还在讨论王阳明学长“金蝉脱壳”的可能性,另外两个人落在稍微后面一点。

“我推你吧。”何已知早就注意到雁行脸色不太好,“你休息一下。”

雁行也没有坚持,他的背的确已经痛了一会儿了,尾椎骨也有点难受,大概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适合通宵这么坐着。

何已知推着轮椅走了一阵,盯着雁行洁白的后颈正出神,忽然听到雁行说:“他不是我前男友,放心吧。”

何已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在想这个吗?王阳明。我们只是朋友。”雁行仰起头来看他,眼睛揶揄地眯了一下,像猫或者狐狸那一类的东西,“所以不要再愁眉苦脸。”

何已知还是眉头紧锁:“他给了你Captain。”

“你可以理解为,一个好心人对一个失意买醉人士的人道主义关怀。”

“一个好心的自杀人士对失意买醉人士的关怀……听起来非常有戏剧张力。”剧作家的话语里有些不常见的毒刺。

PVC说的日期是五年前的11月,那时他已经“见”过雁行了。

何已知忍不住去想,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那段时间,他其实有可能陪在雁行身边的呢……如果他没有忘记这些的话。

如果他稍微敏锐一点的话。

“你在吃死人的醋吗?”

“我不是在吃……”何已知顿了一下,死人不死人的,有些话还真是只有雁行能说出来,“谁知道呢?都说死去的白月光总是无敌的。”

雁行直接笑出了声:“不是白月光,而且你这就是在吃醋。”

那就当我是吧。何已知破罐破摔地想,伸手去抓他的头发,这个动作就他们现在的站位来说轻而易举。

“有什么好发脾气的?”雁行好脾气地把自己的头发理顺,还是有几缕散在额前,再仰头时就遮住了眼睛,“毕竟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喜欢啊。”这次何已知没有掉链子,直截了当地说,“我从来没说过不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敏锐地发现雁行嘴角的那一丝笑容忽然消失了。

那个瞬间非常短暂,因为雁行已经把头摆正,只留了一个脑门顶给他,让他对刚刚那一瞬间的判断有了一点怀疑,并且开始在心里一条一条地分析自己产生这种幻视的心理动因。

过了好一会儿,他听到雁行很轻很轻地说:“那就好。”

银行的工作人员领着他们到保险库,雁行在一个柜子前输入密码。

背对着的四个人听到“咔嗒”一声,柜门自己弹开了。

他们连忙转身过去看,只见雁行从柜子里抽出一个破旧的木头箱子,大概和一个公文包差不多大,顶上有些褪色,侧面的金属拉手还比较光滑,但背后的铰链已经锈蚀了。突出来的锁延上挂着一把金属的小锁,就和仓库大门上那个是同款不同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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