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88)
作者:天良永动机
“船到桥头自然直。”印寒安抚他,“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帮我的够多了。”明月锋说,“我就抱怨两句,下周我去拜访华金,了解一下情况。”
印寒挑选一套正装,穿在身上,又拿起一块腕表和一枚胸针,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腰背挺直站在明月锋面前,张开双臂:“好看吗?”
“不错。” 明月锋眼前一亮,替印寒整理一下领带,后退一步,上下打量,颔首赞美,“不愧是我兄弟,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他的形容并不夸张,印寒天生的冷白皮,头发浓密卷翘,眼瞳漆黑,鼻梁高挺,自带冷峻疏离的气场,颇像流水线电视剧里常演的霸道总裁,去油后的那种。
明月锋夸完,站在原地等待欣赏印寒的笑容。谁曾想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提着明月锋的领子把他摁到墙上,表情冷酷,动作霸气,实打实把明月锋吓了一跳:“又发什么神经?!”
“不帅吗?”印寒问,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应该是单纯的疑问句。
“少对着我耍手段。”明月锋哭笑不得,“这是正常人的相处场景吗?”
印寒皱眉,眼神满是疑惑:“电视里都这样演。”
“你也知道这是电视里的魔幻情节,现实里只会让人想报警。”明月锋推开印寒,“电视里还有抒情的背景音乐和漫天花瓣滤镜,你怎么不学?”
“我可以学。”印寒说。
“打住,你不嫌尴尬我嫌。”明月锋抬手敲敲小伙伴情商含量不足的脑壳,“那种无脑恋爱剧都是为了洗钱和骗傻逼的,你这个博士能不能看点高端的东西?”
印寒很想说他早就遍览无数文献,古今中外,书读五车,从多巴胺的分泌周期读到吊桥效应,从古希腊神话读到远古洪荒,理论和故事看过千百遍,面对明月锋,仍然束手无策,愚笨得像个不开窍的差生。
印寒垂下眼睫,木愣愣地站在原地,说:“好。”
“好个屁,别装可怜。”明月锋捏一下小伙伴的脸颊,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厨房,“饿了没,想吃什么?”
“面条。”印寒说。
“行,我记得冰箱里有新鲜的茄子,拌个蒜,再炒盘辣子鸡……”明月锋在冰箱里一通翻找,扒拉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紫茄子,“过来削皮。”
“哦。”印寒换回轻便的家居服,踏进厨房。
没一会儿,油烟机轰隆轰隆响,喷香的炒菜味道四下蔓延,明月锋挥动铁铲,来回翻炒锅里的鸡块,他说:“这次回来,有个事忘了跟叔叔阿姨说。”
“什么事?”印寒问。
“我奶奶去世了,我爷爷好像跟着走了。”明月锋说得云淡风轻,“我以为我高考那年我奶奶就走了呢,没想到她能活这么久。”
印寒站在窗边,捋起袖子,观察小伙伴的表情,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咒骂,索性保持沉默。
“前年吧,我刚到苏州,那个叫赵连华的男人又找到我。”明月锋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打听到我在苏州的,非要把我爷爷奶奶的遗产给我。”
“我问他我那个视财如命的小舅呢,他说我小舅缠着他要钱,他不给,推了我小舅一下。我小舅就躺在大马路上撒泼打滚,非要讹钱,结果被一辆闯红灯的半挂车压死了。”明月锋说,他关掉灶火,将辣子鸡装盘,“我还纳闷当年我卖雾哀的时候,卖了那么多钱,我小舅怎么没来找我,原来去找阎王爷了。”
“遗产你要了吗?”印寒问。
“没要,我没见过他们,也不缺钱。”明月锋说,“我送给赵连华了,他照顾我奶奶十来年,算是替她早死的孩子尽孝。钱不多,四十几万,估计老太太卧床治病用了大半。”
印寒不顾明月锋炒菜满身油烟味,凑过来拥抱他,拍拍小伙伴的脊背,说:“别伤心。”
“我没伤心。”明月锋说,“叔叔阿姨要是听说他们死了,指不定会开心。”
印寒思考片刻,本就不富裕的词汇量彻底告罄,他说:“我陪着你。”
明月锋听罢,忍俊不禁,他揉一把小伙伴软蓬蓬的后脑勺,笑着叹气:“你这个脑子,天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91章 毕业典礼
印诚久开车,带着楚悠和明月锋朝北大行驶,一路上跟着音响摇头晃脑地哼歌,鬓角斑白的卷发蓬松柔软,不由得让明月锋联想到等印寒老了,是不是和印诚久一样。他的视线飘到坐在副驾驶的楚悠身上,不,老去的印寒应该比印诚久帅得多。
“德性。”楚悠手肘撑着车门,偏头看喜气洋洋的丈夫,唇角上扬,温柔娴雅,“这么多年,寒寒终于毕业了。”
“我也要退休了!”印诚久尾音向上翘起,迫不及待地展望未来,“悠悠第一站想去哪玩?”
“海南。”楚悠说。
“哦对,忘记告诉锋锋,我们在三亚买了一套海景房。”印诚久说,“两层小楼,带个小院,门口就是沙滩,可漂亮了。”
“锋锋什么时候放假,跟我们一起去三亚玩。”楚悠发出邀约。
“别了吧,你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我在旁边吃狗粮。”明月锋拒绝,“禁止虐待单身狗。”
“那你也找对象啊。”印诚久说,“小伙子才貌双全,身家过亿,怎么找个姑娘这么费劲。”
“没人看得上我。”明月锋笑着打马虎眼。
“胡扯。”印诚久说,“真是看不透你们年轻人的想法。”
遥遥望见北大校门,印诚久就近找个车位停进去,拔掉车钥匙,推门下车。明月锋一转头,瞧见穿着大红色博士学士服的印寒直挺挺地杵在校门口,他乐道:“瞧寒寒,穿得跟个新郎官。”
印诚久和楚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跟着乐:“还真是。”
幸好印寒皮肤白,骨架大,将黑红配色的学士服穿得挺拔板正,戴着方方正正的学士帽,着实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骄傲恣意。跨过马路,明月锋走到印寒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寒寒,恭喜你结束漫长的读书生涯。”
“后面就要接受社会毒打啦。”印诚久幸灾乐祸地说,“多跟锋锋学,长个心眼,别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
“叔你可说错了,寒寒表面上呆,肚子里全是坏水。”打小被印寒占便宜的明月锋站出来辟谣,双手推着印寒往校园里走,“你拍毕业照了没?”
“拍过了。”印寒说,“留着这身衣服没换是为了和你们拍。”
“行,那咱们去未名湖边拍照。”明月锋不忘转身牵住楚悠的手,夸赞道,“悠悠阿姨今天穿得特别美。”
“臭小子,嘴比蜜甜。”楚悠特意穿了一条水蓝色的连衣裙,略施粉黛,眼尾岁月亲吻的纹路层叠,独显风韵,把印诚久迷得移不开眼。
“瞧我叔的眼珠子,恨不得黏阿姨腰上。”明月锋打趣。
印诚久不自在地转移视线:“哪有。”
楚悠伸手拧印诚久的耳朵:“我今天穿这么漂亮,你不看我还想看谁?”
“看儿子,看儿子。”印诚久求饶,“美女饶命!”他今天穿得也很精神,蓝衬衫、行政夹克、西装裤和皮鞋,甚至修剪了发型,俨然一副大老板的做派。
“真好啊。”明月锋看着陪伴半生打打闹闹的夫妻俩,眼中流露几分羡慕。印寒站在他身边,犹豫着伸手去抓明月锋的手腕,被拍开,又去抓。
“别闹。”明月锋回头瞪他一眼。
印寒抿唇,锲而不舍地伸手,趁对方不注意,猛地拢进手心,与明月锋坦然对视。
明月锋看一眼并肩走在前方交谈聊天的楚悠和印诚久,被印寒的胆大惊出一身冷汗,他凑到印寒身边压低声音:“松开我,别逼我在这么好的日子把你推进湖里去。”
印寒捏着明月锋的手,迅速瞥一眼前方,楚悠和印诚久未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他低头,一口亲在小伙伴的手背,施施然放开,与明月锋对视。他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瞳平静而理所当然,可明月锋就是看出明明白白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