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56)

作者:天良永动机


“明天回北京,晚上你住哪?”印寒问。

“住你那,我想看看你的猫。”明月锋说,他突然不想离印寒太远,印寒帮了他一个大忙,疏离的事,以后再慢慢来。明月锋默默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一向理性有余,感性不足,似是对自己的克制力有十足的信心,他坚定地认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心动萌芽,将随时间的推移磨灭成灰,消解成尘。

印寒抬手摁灭顶灯,平躺下来,唇角扬起,乌黑的眸子在不见光的夜晚透出一点明亮。他侧过身,看着缩在被子里装乌龟的明月锋,坏心眼地伸手,戳一下对方敏感的腰窝。

“你他妈,印寒!”明月锋仿佛身上装了个弹簧,腰窝便是开关,被印寒一戳就蹦了起来,又气又急又想笑,一脚蹬在印寒小腿,“不想睡床就滚下去打地铺。”

印寒犯完贱心满意足地躺平,说:“谁让你出来玩不叫我。”

“……”明月锋心虚地闭嘴,气呼呼地转身背对印寒,不再说话。

一夜安眠,除了明月锋早上起来,发现印寒把他当抱枕,牢牢地箍在怀里,他没好气地拍拍小伙伴的肩膀:“喂,下次出差记得带上你的黄月亮。”

印寒佯装没听见,闭着眼睛,又把明月锋往怀里勒紧了一些。

“草。”明月锋抬手抵住印寒胸膛,用力挣脱,“你勒死我了。”狼狈的动作像极了拒绝亲密接触的猫。

印寒唇角翘起,松懈力气,明月锋如一尾滑溜的游鱼离开印寒,支起手臂坐在床边,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印寒将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比起明月锋顾虑繁多,他称得上心无旁骛、一意孤行地喜欢明月锋。他笃定明月锋一定会喜欢他,这听起来自信又自负,但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他离明月锋更近。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选择一步步试探明月锋的底线,纯粹出于尊重对方,遵守法治社会的规则,披上羊皮,伪装正常。如若有另一个人闯进这段保持微妙平衡的关系,印寒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

抹去那个人的痕迹?

印寒思索,或者把月亮关起来。

“咔哒。”

明月锋推开卫生间的门,说:“我好了,去洗吧。”他走到电视柜旁,拿起手机,拔掉充电器,查看微信消息。

范珊珊发来两个方案,和一条消息【明老板,请二选一。】

明月锋坐在床边,细细比对两个方案,发消息【第二个,这是定金,麻烦今天开始吧。】

“叮咚。”范珊珊拿起手机,吸一口美式咖啡,拍拍身边年轻人的肩膀,“泱泱,客户选了第二个方案,开始干活。”

邢泱眼睛亮起,兴奋地回答:“收到。”

经由明月锋和翻云工作室打配合,白棉与曼倾当天发布微博视频,两小时转发过万,六小时热搜前十,傍晚时,热门话题#雾哀法务一打五#升至第三名,话题#雾哀女装#第十名,#浙江湖州五男子绑架未遂#第十五名。

微博热门评论:

【这是法务吗,这是法师吧?】

【法师点错技能树。】

【法学生震惊,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一门散打必修课?】

【以理服人,以(物)理服人。】

【雾哀?这个牌子没听说过,但小姐姐的裙子好好看啊,求个链接。】

【朕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法务啊】

【是的,我的嘴天生长在法务哥哥肱二头肌上(羞涩)】

第58章 暂停

明月锋一行人落地北京首都机场,已然傍晚八点,他拖着行李箱,对员工们说:“赶紧回家休息,恢复精神,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

“明天见。”韩芸青说。

曼倾问:“老板,明天法务同学来办公室吗?”

“你想来我的办公室看看吗?”明月锋看向印寒。

“嗯。”印寒点头。

“好耶。”曼倾挥手,“明天见!”

明月锋扶着印寒的肩膀,朝出口走去,说:“打车回去吧,累死了。”

印寒摸出手机叫一辆网约车,他说:“晚上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明月锋说,“不想吃太油腻的,赶紧填饱肚子睡觉。”他打个哈欠,小声抱怨,“我发现我不适应南方,明明小时候在苏州。”

“好多蚊子,又潮又热,整天出汗,饭也不好吃。”明月锋说,他抬起胳膊,露出手臂上的一串红包,“痒死了。”他血甜,格外招蚊子喜欢,不管身边围多少人,总是第一个挨咬。

印寒体质与他截然相反,蚊虫不近,加之气质疏冷,像一座石像,他说:“我家没有蚊子,猫把虫子抓光了。”

“哦对,这几天你的猫怎么办?”明月锋问。

“家里有自动喂食机,我放了四个猫砂盆。”印寒说,“应该够用。”

“怎么不放叔叔阿姨家?”明月锋说。

“大黄总欺负它。”印寒说。

“啧。”明月锋看着网约车停在面前,他示意司机打开后备箱,提着行李箱放进去,“真是个小可怜。”

两人坐进车里,网约车按照导航地图向印寒家进发。夕阳半沉,霞光漫天,高架桥两旁的路灯陆续亮起,将冰冷的钢铁城市照出几分温馨的烟火气。明月锋着实疲惫,脑袋靠着座椅和车窗的夹角,眼睛半阖,精神放松,享受恢弘的落日图景。

不知不觉,网约车到达目的地。明月锋推开车门,打开后备箱,拿出行李,站在单元楼门口,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总说要来,承诺说了无数遍,却未履行,若放在别人身上,早就跟明月锋翻脸,可印寒仿佛并不在意。

又或许是,早有心理准备。

无论哪一种,都让明月锋心生愧疚。

房子在三楼,明月锋提着箱子爬到二楼拐角,听见细软的猫叫,大抵是三天不见主人,叫声绵软,像是撒娇。印寒说:“它平时没有这么热情。”

“想来也是。”明月锋说,猫似主人形,印寒话少,猫不会开朗到哪去。

印寒掏出钥匙开门,顺手摸开灯,鞋柜台面上端坐一只灰色中长毛的绿眼睛猫咪,胸前一片白,像绅士的领带。猫与明月锋对视,警惕地抖抖耳朵,跳下鞋柜,嗅闻明月锋的裤脚。

“柜子里有拖鞋。”印寒说,“吃泡面吗,我去煮。”

“要香辣味的。”明月锋不客气地说。

“好。”印寒抬腿从猫头上跨过去,走向厨房。

明月锋弯腰换上拖鞋,环顾四周,客厅几乎没有变化,多了一些日用品,四个猫砂盆并排放在阳台上,窗户大敞,空气流通,客厅没有异味。趁没来得及洗手,明月锋拿起铲子收拾猫砂盆,将用过的豆腐猫砂倒进马桶,摁下冲水键,他走到哪,猫跟到哪,像条甩不掉的小尾巴。

明月锋伸手想摸摸猫,猫警惕地缩缩脖子,躲过明月锋的抚摸,高高翘起的尾巴尖微弯,形成一个问号。

“不让我摸,就别跟着我。”明月锋将洗干净的猫砂盆摞起来,塞进阳台的橱柜。

猫跳上橱柜,和明月锋对视,尾巴扫过他的锁骨,拖长声音细细地叫:“喵呜——”

给地上唯一的猫砂盆铺上一层厚实的猫砂,又给自动喂食机添了猫粮,明月锋走进卫生间洗手,猫灵巧地跳上洗手台,用爪子拍打明月锋的手背。

“我刚洗干净的手。”明月锋拍开猫爪,“一边去。”

猫瞪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明月锋,似乎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类拒绝它的恩赐。

“明月,吃饭了。”印寒端着热腾腾的泡面踏出厨房。

明月锋将手蘸湿,右手托住猫咪的腹部,左手从耳朵撸到尾巴,坏笑着说:“这下够你消停一阵了。”复洗净手,拉开卫生间的门,“就来。”

“今天太晚了,没时间做饭。”印寒说,“明天做红烧排骨。”他放下碗,看向明月锋,眼含期待,“你来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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