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54)

作者:天良永动机


“没死。”印寒说,他懂法,下手比小时候有分寸,不会再做出掏出刀子捅人的愚蠢行为。他攥起拳头,仍在回味拳拳到肉的爽快感,漆黑的眼中泛着冰冷若不锈钢反射的光泽,令人不寒而栗。

明月锋站起身,挡住其他人看向印寒的异样眼光,他说:“伤到没有?”

“有。”印寒眨眨眼,收起刀枪不入的冷酷表情,抬起手臂,白皙的皮肤一块巴掌大的青色,“被砸了一下。”

“一打五只青了一块。”赖祥云嘀嘀咕咕,“是人吗。”

明月锋说:“晚上回去买瓶红花油,我帮你揉一揉。”

“嗯。”印寒点头,博取一点好处便不再卖惨。

徐姗拨打110的同时也拨打了120,她瞧这散落一地的僵直人体,咽下一口唾沫,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镇重地向印寒鞠躬:“谢谢你,我不敢想象你不在的话,我们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

“谢谢你。”白棉说,娇弱的女孩红了眼眶,模特的专业性质要求她们必须身材瘦弱,体重不过百。直面体型差异极大的流氓们的围追堵截,她们瑟瑟发抖,像兔子一般躲避,没有丝毫反击能力。

印寒后退一步,不知所措地躲在明月锋身后,他抿唇,戳一下明月锋的后腰,示意小伙伴帮忙解围。

“哈哈哈寒寒就是很好的人啦。”明月锋被印寒戳中痒痒肉,差点跳起来,他瞪印寒一眼,对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女孩们说:“今天先拍到这里吧,等警察来了,做完笔录,我请大家吃烧烤。”

“好耶!”年纪最小的曼倾将惊恐抛在脑后,跳起来欢呼。

“你怎么这么熟悉警察的处理流程?”赖祥云问。

明月锋摸摸鼻梁,讪笑道:“经验之谈。”

“明老板有故事。”徐姗打趣,“该不会是什么黑道大佬金盆洗手吧。”

“你怎么知道,寒寒是我最忠心的马仔。”明月锋顺着演下去,伸手搂住印寒的肩膀,“洗白上岸成为老板和法务。”

撇去遍地失去意识的人不谈,气氛称得上轻松愉悦,徐姗打开设备包,检查是否有损坏。曼倾和白棉溜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询问:“徐姐姐,那个……你刚刚录的视频,可以传我一份吗?”

“可以啊。”徐姗欣然答应,“你们做什么用?”

“发微博。”白棉说,“我的个人号粉丝量挺多的,想给雾哀做一波宣传。”

“我也有微博号,虽然没有棉棉姐的粉丝多。”曼倾说,“但也尽一份力。”

“你们记得问问印寒愿不愿意露脸。”徐姗掏出手机,添加两位姑娘微信,把视频发给她们,“不愧是中传的学生,传播意识就是强。”

“明老板不方便发,我们发比较合适。”白棉说。

“哥们,你这功夫怎么练的啊?”赖祥云羡慕地看着印寒结实的体格,“能教教我吗?”

“他小时候学武术,十二岁练搏击。”明月锋说,“你这蹲久一些猛起身眼前发黑的体质,从太极练起吧。”

“没有速成的办法。”印寒说。

“唉。”赖祥云失落叹气。

警笛声由远及近,停在树林外。曼倾跑下山带路,领四位警察来到溪水旁,指向四仰八叉昏迷的男人们,说:“就是他们,想要绑架我们。”

“……”两个年轻警察弯腰,探了探嫌疑人的鼻息,说,“没死吧?”

“应该没有?”曼倾不确定地说。

“够厉害的。”中年警察说,“那个人怎么回事?”他看向双手被绑坐在一丛竹子旁的中年男人。

“他想偷我们的设备包。”曼倾愤愤地说。

第56章 声名鹊起

四个警察开来两辆警车,坐不下六个嫌疑犯。明月锋主动说:“我们有三辆车,除了我们自己七个人,还能坐下俩。”

“是啊,我们帮忙把他们拉去派出所。”赖祥云说。

“行吧。”警察点头,摸出挂在后腰的手铐,将小混混们两两结对,拷在一块儿,推搡着下山。明月锋率领员工们收拾行李,扛着大包小包,沿溪水走向村口。

天气闷热潮湿,明月锋满头大汗,边走边给众人画饼:“马上快到了,到车上就凉快了。”他摸一把汗,快走两步,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

“慢些。”印寒说,“别中暑了。”

“我觉得我已经中暑了。”明月锋小声嘀咕,他秉着一口气,坚持到村口,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打开空调,面对出风口深吸一口凉气,重获新生般瘫倒在座椅上。

三个男生对应三辆车的司机,印寒的牧马人越野车体型庞大,位置宽敞。一位年轻警察押着两名混混坐在后排,另一名中年警察坐进副驾驶。

印寒发动汽车,问:“怎么走?”

“往前第二个路口左转。”中年警察说,他环顾驾驶室,眼中流露出羡慕的情绪,“什么时候咱们所给配这车当警车啊。”

“想得挺好。”后排的年轻警察说,“能给个刹车灵光的破桑塔纳就不错了。”

“唉。”副驾驶的中年警察叹气,看向开车的印寒,“听说你一个人撂倒了他们五个?”

“嗯。”印寒说。

“厉害啊,练家子?”中年警察好奇地问,“你是体校还是军校,或者警校?”

“学法的。”印寒说。

“……啊?”后排的年轻警察惊讶道,“法律专业竞争这么激烈吗?”

“三千块钱招不着司机,但能招到会开车兼保镖的律师助理。”中年警察接茬,“厉害厉害。”

一路插科打诨到达派出所,警察将六名混混押进审讯室,明月锋一众人逐个记笔录,相互口述细节对得上,又有视频作为强有力的佐证,警察没有多留他们,一个多小时便放他们离开。

“他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明月锋问。

“这个还需要调查。”警察说,“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犯罪及时中止,大概率从轻处置。”

“他们会蹲监狱吗?”明月锋问。

“如果按绑架未遂的话,会蹲。”印寒说,那本厚达五百页的刑法解析被他反复翻阅不知多少遍。

“但从视频来看,很难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警察说,“等我们问讯之后,提交检方,由检方提起公诉。”

“好的。”明月锋说,“谢谢,辛苦你们了。”他心里一阵后怕,幸亏印寒今天来找他,不然仅靠两个男生,对上六个男人,挨打算轻的,万一姑娘们……他打个寒战,不敢往下想,离开派出所,他说:“走,吃烧烤去。”

曼倾欢呼一声,充当活跃气氛的吉祥物,她牵起白棉的手蹦蹦跳跳,问:“棉棉姐有忌口吗?”

“没有,我什么都可以吃。”白棉说。

“你怎么想着来找我?”明月锋问。

印寒和他并排走,头上戴着明月锋送他的草帽,说:“想来,就来了。”

这个回答非常印寒,噎得明月锋沉默一会儿,说:“你今天要是不来,我被打死了也有可能。”

“别瞎说。”印寒听不来明月锋说什么死不死的,想起小时候学武术的初心,就是为了保护明月锋不被坏人抢走,他认真地说,“我保护你。”

印寒像一块坚硬的石头,明月锋想,他可以离印寒远一点,或者近一点,石头静默地待在原地,却总能攫取他的目光。印寒的话不多,但把明月锋说得心脏涨疼,成长是一场远航,明月锋扯起风帆,兴奋地冲进海洋,驰骋于星辰之下,去寻找大海深处的宝藏,而印寒,好像什么都没变。

无论是十岁,还是二十岁,印寒是一块抵御岁月打磨的石头,不受世俗侵染,一如既往地守在明月锋身边。

湖州离北京挺远的,明月锋想,也许他可以稍微放纵一些。

一群人浩浩荡荡踏进烧烤店,将两张长桌拼成一张,落座两边,赖祥云问:“有冰可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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