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44)
作者:天良永动机
印诚久从地下室搬出来一个上锁的银色文件箱,横放在茶几上,掏出一把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箱子,拿出一摞文件:“这是遗嘱和公证书,房本、存折、合同、保险存单,是时候交给你了。”
明月锋盘腿坐下,一样样翻看父母留下的遗产,细数金额,零零碎碎不加房产的情况下,共计三百来万。楚悠说:“这房本是北京的两套,一套在崇文门,一套在海淀黄庄。”
明月锋顺手把海淀黄庄那套递给印寒,说:“趁暑假一块儿装修。”
“还有这个。”楚悠指着合同,“这是无垠购买‘秋日青崖’的合同,里面写了分红比例,每年无垠给你分三十万左右,我单独放在一张卡里,作为养育开销。”她递给明月锋一张银行卡,“里面还剩二百二十万。”
瞬间变成百万富翁的明月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捏着银行卡,小声嘀咕:“怪不得我小舅着急忙慌地找我,这么多钱,要是我,我也找。”
“一分钱别给你小舅,不然你爸会气得托梦打你。”印诚久说,“你爸那个脾气,顶多愿意花钱给你小舅买花圈。”
明月锋拿着银行卡,思索片刻,又把卡还给楚悠:“阿姨,这钱继续做我和寒寒的养育基金吧。”
“你十八岁了,还要什么养育基金。”楚悠笑着推拒。
“我上大学也要花钱啊。”明月锋说,“剩下的钱给你们养老。”
“臭小子,是不是看不起我赚钱的能力。”印诚久开玩笑,“咱家怎么说也是小中产。”印诚久担任律所合伙人,轻松年薪百万,只是性格温和,行事低调,不显山不露水,容易让人忽略他的能力。
“这也是我的一片孝心嘛。”明月锋将银行卡往楚悠手里推了推,“帮我拿着,省得那些奇奇怪怪的亲戚找我要钱。”
“行吧。”楚悠收下银行卡,欣慰地拍拍明月锋的肩膀,“真是长大了,有主见。”
不出明月锋所言,高考出分那天,明月锋、印寒和楚悠在小区遛弯的时候,撞见了小舅林子利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明月锋!”林子利喊道,“我是你小舅啊,这是你小叔明平安。”
“我没有小叔。”明月锋回头,细细打量陌生的男人。
男人和明月锋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相貌平庸,身材矮胖,一双眼木讷呆愣,他喏喏道:“我不是你小叔,我是程太太的护工。”
“你就是他小叔,程太太已经收你为养子了!”林子利说,“还给你改了名字。”
“我是赵连华,我不是明平安。”男人说,他走向明月锋,傻呵呵地抓住他的手,“我替程太太来看看你。”
“程太太是谁?”明月锋警惕地看着男人,却没有抽出手,他察觉出男人眼中没有恶意。
“你奶奶。”楚悠说。
“程太太生病了,她想你。”赵连华说,“我帮她看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存折,递给明月锋,“她要我给你这个。”
明月锋看不也看,抬手推回去:“我不要,留着给她治病。”
林子利看到存折,眼睛登时亮起:“我要,给我,我要。”
赵连华脑子不大灵光,但不傻,他攥着存折连连后退:“我给过你钱了,你快走吧。”
明月锋似乎看明白两人为何凑在一起,他说:“你给他钱,让他领你来找我?”
“是的。”赵连华点头,他将存折放进外套里侧口袋,严密地保护,“看你挺好的,那我走了。”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明月锋问。
“他知道,我陪着他。”林子利连忙说,他对从明月锋这要到钱不抱希望,但知道赵连华这个傻子身上带着这么多钱,他找到了另一种生财之道。
赵连华说:“这不是我的钱,是程太太的。”
“等程太太死了,这都是你的钱。”林子利说。
看着两人并肩走远,明月锋站在原地,心绪久久不平,印寒开口:“要帮他一把吗?”
“不。”明月锋在善良和冷漠中,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我不想陷入这些无聊的纷争,他能骗到,是他的本事。”
楚悠叹气,说:“虽然知道你奶奶年轻时是个神经病,看她老了病了,我还是会同情她。”
“坏人不会因为老了,就停止变坏。”明月锋说,“我遵从我爸的选择。”他思考片刻赵连华的神态,调笑道,“或许只有傻子,才能满足我奶奶的控制欲吧。”
“但凡是个正常人,早跳楼了。”明月锋搂住楚悠的肩膀,像只鸟儿蹭一蹭她的鬓角,“阿姨,我想吃章鱼小丸子。”
“买。”楚悠乐呵呵地应下,“寒寒吃不吃?”
“我和明月吃一盒。”印寒说。他偏头观察明月锋,对方漂亮的眼睛弯如月牙,仿佛未把刚才的闹剧放在心上。
明月锋是典型的面热心冷,宛如天边弧月,均匀地洒落清辉,不付出多余的善心和温暖,却又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印寒拿起竹签,扎一个小丸子放进嘴巴。
明月锋自然而然地递来手里的柠檬水,说:“别噎着。”
印寒接过饮料,心想,如果他不曾与明月锋一同长大,或许永远没有机会离他这么近,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他们这样亲密。
他庆幸明月锋幼年失去父母,给他一个窥伺的机会。
印寒吸一口柠檬水,心下思索,这么想有些恶毒,然而事实如此。
第46章 采访
大学录取通知书统一寄至学校,学生们各自去老师办公室领取。这是十九和二十班两个实验班最辉煌的时刻,所有人的目光集中于天之骄子,借以评估学校的教学水平。学校也知趣地将录取学校按照梯队排序,制作喜报,放置校门外大肆宣传。
印寒不出意外的考上了北大法学,明月锋也如愿拿到了中国传媒大学传播学的通知书,柳美郴考上北航,米桃考上北理工,韩琪国考上了北师大,王岳扬考上了北邮,王石磊考去了天津大学。熟识的同学大部分留在北京,孤身去一百三十公里外的天津的王石磊显得格外可怜,明月锋不由得拍拍王石磊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高铁只需要半小时,你无聊了就来北京找我们玩。”
“呜呜呜呜。”王石磊抽抽噎噎,不知是舍不得小伙伴,还是怀念高中生活,他一把抱住明月锋,清秀的脸庞全是泪水,“我会想你们的呜呜呜呜呜。”
“……”明月锋隐蔽地后仰身体,生怕王石磊把眼泪抹他衣服上,“是是是,我也会想你的。”
两个实验班共考出六个北大、八个清华,成绩斐然。印寒被记者拦住,被迫和二十班考上清华的学霸欧阳清华一块儿接受采访,余光瞥见明月锋和王石磊拉拉扯扯,不由得眉头紧蹙。
记者:“两位同学对这次的成绩满意吗?”
欧阳清华:“尚可。”
印寒强行将注意力拉回来,抿直唇角:“……一般。”他不耐烦地频频看向明月锋的方向,手指反复蹂躏衣角,平时没觉得王石磊这么多愁善感,真是欠揍。
记者:“两位同学对学弟学妹们有没有什么学习建议?”
欧阳清华:“注意听讲,认真做笔记,夯实基础,适当拔高,心态平稳,加油。”
轮到印寒发言,他实在看不下去王石磊的矫情做派,朝明月锋招手:“明月,过来。”
“啊?”明月锋连忙推开王石磊,指了指自己,“找我?”
“嗯。”印寒点头。
明月锋大步走到印寒身边,小声和印寒咬耳朵:“好兄弟,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的经验是,有一个时时刻刻支持我的好朋友。”印寒搂住明月锋的肩膀,冷淡俊秀的眉眼柔和些许,“友谊是成绩的催化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没想到文科班的学霸也喜欢用理科的比喻。”记者笑着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