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2)
作者:天良永动机
“可是妈妈说,做事要有规划。”印寒说,“不能打破计划。”
“我的老天爷。”明月锋没见过这么固执的小孩,“明天,明天咱俩一起写作业。”
印寒想了想,说:“好吧。”
“就是嘛。”明月锋满意地眯起眼睛,他脑子灵活,口齿伶俐,想做的事绝对能做到,他伸长手臂,再次摸摸印寒的卷卷毛,“你是合格的朋友。”
“你有很多朋友吗?”印寒问。
“有啊,我最好的朋友是个小胖子。”明月锋比划一下以前小伙伴的身形,“他可讲义气啦,玩电报取消的时候,宁愿暴露自己也不会暴露我。”
“我也可以做到。”印寒说,他补充一句,“我比他更聪明。”
“他是不太聪明。”明月锋挠挠头,“朋友之间,没必要比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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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坠机
“吃饭啦。”印诚久拉开厨房门,招呼沙发上的两个小孩,“寒寒,过来端饭。”
“我也去。”明月锋天生的自来熟,他年纪太小,思绪跳脱,跟同龄小朋友玩一会儿就将悲伤抛到脑后,跳下沙发朝印诚久跑去,“印叔叔,你做了什么饭啊?”
“我的拿手菜,小炒肉。”印诚久说,“我以前在你家做过。”
明月锋暗自思索,仰起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和阿姨来过我家。”
“你现在不小吗?”楚悠走出书房,揉揉明月锋的脑袋,“小朋友。”
“我八岁了,我爸爸说我长大了。”明月锋叉腰,他个头窜得快,八岁足有一米四,比印寒高出一个头。
“锋锋这么高,开学后一定要保护寒寒啊。”印诚久说,“寒寒不爱吃饭也不爱运动。”
“我带他运动。”明月锋站在印寒身边,挺直腰板。
印寒不服气地斜睨明月锋一眼,发觉对方着实高一些,遂失落地垂下眼睛。
“真是贴心的小家伙。”楚悠搂住明月锋的肩膀,“走,帮姨姨端米饭。”
印寒默不作声地拿起筷子,左手扶碗,盯着桌上的小炒肉。
“锋锋是爸爸好朋友家的孩子。”印诚久小声给儿子做心理建设,“他家里出了点事情,将小孩托付给咱们家,以后你们就是兄弟,要好好相处。”
“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印寒问。
“等你们长大,我再告诉你们。”印诚久说,“吃饭吧。”
“悠悠阿姨,我可以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吗?”明月锋端起米饭,嘴里絮絮叨叨,“我好想他们啊。”
“你爸妈飞国外了。”楚悠说,“国内和国外通不了电话。”
“这样啊……”明月锋塌下肩膀,“他们什么时候回国呢?”
“可能要好几年。”楚悠说,“别担心,你爸妈定期给叔叔阿姨寄钱,付你的生活费。”
“他们在国外赚钱养你呢。”楚悠拍拍明月锋的肩膀,“等你成年,能自己赚钱,他们就回来了。”
“真的吗?”楚悠的话点燃了微小的希望,小男孩的眼睛亮莹莹,他握紧拳头,“我会赚很多钱的。”
“你要考个好大学,才能赚很多钱。”楚悠说,“如果学习成绩不好,赚的钱太少,你爸妈还是要出国赚钱的。”
“啊。”明月锋端着米饭走向餐桌,“那我晚上不出去玩了,我要写作业。”
“锋锋好乖啊。”印诚久夸赞。
印寒说:“那你明天带我下楼玩吗?”
“明天可以。”得到爸妈明确消息的明月锋不再有刚进门时的惶恐不安,他夹起一块小炒肉放进碗里,伴着米饭吃下,腮帮子一动一动,“真好吃,谢谢印叔叔。”
印诚久看着咋咋呼呼的明月锋,暗叹一声,这小子和明室辉的性格一模一样,外向活泼,胆大心细,由于尚且年幼,还没有表现出明室辉的精明偏执、锱铢必较。
楚悠说:“八月十五号开学,诚久咱们赶紧把锋锋的学籍转到十小。”
“嗯,我明天去办。”印诚久说,“锋锋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我是我们班第一名。”明月锋骄傲地说。他原本在苏州上学,母亲是北方人,父亲是南方人,他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听不出半点儿口音。
“苏州教学质量挺好的,应该能跟得上。”楚悠说,她看向明月锋,“开学你和寒寒一起去中关村十小上课,离这里不远,两个路口。”
“哦哦。”明月锋点头,“我和寒寒一个班吗?”
“是的。”印诚久点头,“寒寒成绩不错,也是第一名。”
“那,”明月锋看一眼印寒,谦虚地低头,“我肯定没有寒寒学习好。”
印寒夹一块里脊肉放进明月锋碗里,说:“我教你。”
印诚久看着自家儿子亲近的动作,神色微妙,印寒性子内向腼腆,他和楚悠常常为小孩交朋友的问题担忧,明室辉曾自信满满地拍拍印诚久的脊背,说自家小子广交天下友,俨然一个社交恐怖分子。
明室辉所言非虚。
这才一个照面,印寒居然给明月锋夹菜了。
“我学不会的话,你不要骂我。”明月锋说。
印寒摇头:“我不会骂人。”
“我会,我教你!”明月锋说。
楚悠弹一下明月锋的额头,不认同地说:“小朋友要讲文明。”
“哦……”明月锋揉揉额头,低头扒饭。
桌上的小炒肉、番茄炒蛋和红烧排骨渐渐见底,楚悠拿起汤勺给孩子们分鱼汤。明月锋捧着碗打个饱嗝,他说:“谢谢阿姨,我吃饱啦。”
“寒寒好好吃饭,瞧锋锋长得多高。”印诚久敲打印寒的碗,印寒吃饭细嚼慢咽,磨磨唧唧,斯文极了。
印寒瞧一眼明月锋,默默加快吃饭的速度。明月锋说:“别急啊,慢慢吃,我陪着你。”
楚悠笑起来,说:“子琳姐说她家小子是个人精,果然没错,这情商,等青春期不得收一沓情书。”
印诚久认同地点头。
用过晚餐,两个小孩儿去书房写作业,楚悠和印诚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荧幕下方显示蓝底日期【2002年6月26日】,一名面容焦急的女记者出现在屏幕上,她身后是洁白的断崖和无垠的大海,手握着话筒、口齿清晰地说:“目前EL9768的打捞工作正在进行中,自三日前发动机故障迫降海面失败,沉入海底的EL9768上一百三十七名乘客和七名机组成员全部遇难,其中有四名中国乘客,我国驻柏林大使馆正在与EL航空公司交涉。”
荧幕的光照亮楚悠和印诚久哀戚的面容,印诚久看一眼书房,伸手抱住抹眼泪的妻子,说:“天意难违,大概上帝也想要做一套新衣服吧。”
“可是,”顾忌书房写作业的小孩,楚悠不敢哭出声音,她压低声音哽咽,“室辉和子琳姐那么年轻,孩子那么小……”
“咱们帮他们照顾锋锋。”印诚久说,“室辉哥把所有都留给了锋锋,咱们都替他看着。”
“锋锋以后就是咱们的儿子。”印诚久低头亲吻楚悠的额头,“等锋锋成年,再告诉他真相。”
“我们还有一场苦战要打。”楚悠眼神坚定,“决不能让他们把锋锋抢走。”
“他们也是锋锋的亲人。”印诚久说。
楚悠推一下心软的丈夫,说:“亲人?室辉哥和子琳姐可从没认为他们是亲人,况且他们见都没见过锋锋。我告诉你,印诚久,你别滥好心。”
“说什么呢,我是律师。”印诚久倍感冤枉,他举起双手,“我错了,他们是敌人,不是亲人。”
“你要是把握不住室辉哥和子琳姐留给锋锋的东西,赶紧把你的律师执业证当了卖红薯去。”楚悠纤细的手指戳上丈夫的眉头,“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印诚久讨好地亲亲楚悠,“悠悠之言,使命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