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羊(17)
作者:天良永动机
“门当户对?”明月锋品味着这个新鲜词汇,“是指两个人要一样吗?”
“应该吧。”王岳扬不确定地说,“就比如我家有一个游戏机,女朋友家也要有一个游戏机。”
“那要是女朋友不喜欢玩游戏呢?”明月锋问。
王岳扬梗住,挠挠头,说:“不知道哎。”
印寒侧过身子,安静地听两人对话,明月锋问:“寒寒怎么想的?”
“我好饿。”印寒说,进入青春期以来,他的饭量与日俱增,吃得多却不见胖,明月锋吃一碗饭,他吃两碗饭加半个西瓜,胃里仿佛有个无底洞。
明月锋无奈地打开书包,掏出一个紫米面包递给印寒,又从书包侧面掏出一个玉米肠,说:“吃吃吃,多吃点长高高。”
印寒毫不客气地撕开面包包装,左咬一口面包右咬一口玉米肠,垂着眼皮像头饿狼。
“别着急,我带了很多吃的。”明月锋拍拍书包,揉一把印寒蓬松的卷发,“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卷曲的头发没过手指,细软油亮的发丝仿若营养充盈的牧草,厚实轻盈,一如绵羊的皮毛。
“印寒,我这里有面包,你要吃吗?”柳美郴主动开口,她掏出一个毛毛虫面包递给印寒。
“明月有。”印寒语气梆硬地拒绝,“我吃明月的。”
柳美郴收回面包,瞧一眼明月锋,走回自己的座位。王岳扬的表情诡异,眼神在印寒和柳美郴之间飘来飘去,捂住嘴小声窃笑。
“啧。”明月锋发出一声感叹,“看来我以后不用给寒寒带零食了。”
印寒停下咀嚼的动作,不满地看向明月锋:“为什么?”
“有人投喂,我何必多此一举。”明月锋摇头晃脑,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卤蛋,刚拆开包装就被印寒抢了去,“哎!土匪啊。”
“我要吃。”印寒腮帮子一鼓一鼓,转身背对明月锋闷头嚼,生怕小伙伴伸手抢回去。
“你吃你吃,都给你。”明月锋摇摇头,掏出语文书翻看,他带的零食是自己花钱买的,也就印寒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从兜里掏钱。
初中比小学下午多了一节课,放学时间从四点半推迟到五点半,这可把印寒饿得两眼发黑。明月锋不得不跑了趟小卖部,买回来一个馅饼和一个烤肠塞给印寒,省的小伙伴饿晕在教室。
“我是不是吃太多了。”印寒不好意思地说,捏着馅饼的手倒是一点儿不放,他太饿了,吃东西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形象。
“慢点慢点。”明月锋给他递水,担忧地说,“你吃这么多,还不胖,是不是肚子里有虫?”
“啊?”印寒愣住,“虫?”
“我听楼下的老奶奶说,小孩肚子里有蛔虫所以饿得很快。”明月锋说。
想到肚子里有虫,印寒头皮发麻,却又忍不住想吃,眉毛皱成一团,柳美郴坐在座位上,扭头对明月锋说:“你别吓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明月锋弯弯眼睛,凑到印寒身边咬耳朵,“周末让悠悠阿姨带你去医院看看。”
印寒瞪他一眼,继续低头吃东西。等他把馅饼和烤肠吃完,喝一口水,视线扫过柳美郴,面无表情地翻开书本听课。
王岳扬偷偷摸摸递来一张小纸条,使眼色示意明月锋打开看。
明月锋接过纸条,扫一眼上面的内容【别伤心,柳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他翻了个白眼,将纸条捏成团塞进桌洞。
终于捱到放学,明月锋背上书包,瞧见站在门口的柳美郴,多嘴问了一句:“你在等寒寒吗?”
“是的。”柳美郴大方答应,“印寒住知春路那边吗,我家也在那边。”
印寒背起书包,一把捞过明月锋的肩膀,捂住小伙伴的嘴巴朝门外走去,说:“我不住那边,我去医院。”
“唔唔唔唔?”明月锋扬眉,比划加跳脚,不是周末去医院吗,怎么突然现在去。
印寒力气大,死摁着明月锋不让他说话,连拖带拽地将他带出校门。
“干嘛啊。”明月锋疑惑地问。
“不想跟她一路。”印寒说。
“你怎么这么呆啊,人家愿意和你说话,你就陪人家聊两句呗。”明月锋觉得没什么,印寒性子孤僻,多与人沟通是好事,省的一天到晚喊打喊杀让他提心吊胆。
“可是,”印寒咽了口唾沫,似乎难以启齿,“她不喜欢你。”
“啊?!”明月锋震惊,也不管自己的破锣嗓子,抬高声音喊,“我怎么着她了,她就不喜欢我?”小学时期的他完全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这是初中实验班,班里是全年级前三十的好学生,这明显不是出于嫉妒或者其他扭曲的情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让习惯于身处焦点的明月锋有些挫败。
“好吧。”明月锋垂下脑袋,“那你跟她一起走,我自己回家。”
“我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走?”印寒不明白明月锋的脑回路,“她不喜欢你,我就不跟她玩。”
第18章 秋季运动会(二)
听到这句话,明月锋心里暖洋洋的,十分妥帖,他说:“不行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你的女生,你多跟人家相处相处。”
“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怎么不去跟人家相处。”印寒问。
我跟你又不一样,明月锋在心里嘀咕,他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说:“你要去医院吗,我陪你去。”
“去小区门口的诊所。”印寒觉得确实有必要看医生,他吃得实在太多了。
小区门口的社区医院是一栋两层小楼,平常多的是感冒发烧前来挂水的居民。印寒几步跳上台阶,对站在门口闲聊的医生说:“我想检查身体。”
“多大啦小朋友?”医生笑眯眯地问。
“十二岁,上初一。”印寒说。
“上学挺早啊。”医生说,“进来我给你看看,哪里不舒服?”
“我最近吃得太多了。”印寒说,“很快就饿,然后一直吃。”
医生领着印寒量了身高体重,记下他的家庭住址,摸摸骨头,检查舌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然后说:“没什么事,小孩子长身体呢,你晚长,正是需要大量吃饭的年纪。”
“明月都吃不了那么多。”印寒指向明月锋。
医生笑着回答:“他多高,你多高,他都快一米八了。”
明月锋站在墙边,挺腰抬头,医生伸手比了下米尺,说:“一米七五,这成年了随便一米八。”
“哦……”印寒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他个头接近一米七,确实需要多吃点。
回家的路上,印寒浑身轻松,说:“我想剪头发。”
“剪呗,你头发都挡眼睛了。”明月锋说,右手虚握,指尖轻捻,有些怀念柔软毛发的触感,心中不由得缓缓升起一个变态的想法——好想把印寒的卷毛收集起来做成一个毛球天天揉。这个想法变态到让明月锋不由得打个寒战,接着愈演愈烈,仿佛心口揣了一把刷子,不停地撩拨心脏表皮,撺掇他这事非常有可行性。
傍晚,楚悠带着头发打薄的印寒回到家中,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明月锋瞟一眼脑袋小了一圈的小伙伴,眉眼含笑:“又帅了啊寒寒。”
印寒不好意思地抿唇。
楚悠推着印寒的肩膀将他推进卫生间,说:“快去洗个澡,把头发渣渣洗掉,明天运动会加油!”
待印寒进去洗澡,明月锋凑到楚悠身边,说:“我想用寒寒的头发做个毛球。”
楚悠觉得奇奇怪怪又有点可爱,她说:“你要是缺钥匙挂件,我给你一个毛球。”她走到衣橱旁,捡出一个毛球钥匙扣递给明月锋,“上课无聊的时候玩。”
“谢谢阿姨。”钥匙扣上毛绒绒的触感极大程度地代替了小伙伴的脑袋,明月锋愉悦地弯弯唇角,“我很喜欢。”
第二天上学的路上,印寒盯着明月锋书包上一摇一晃的毛球,莫名心塞,他问:“你挂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