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河+番外(97)
作者:鲜切宝石
傅掩雪从前很喜欢看杨持笑,如沐春风,令他心情也畅快平静。
可现在杨持的笑却像一把刀子,把他的五脏六腑扎得千疮百孔。
“……好。”傅掩雪艰涩地开口,“石杏,带杨持重新拍一张。”
沉重的气氛里,石杏也快被压抑得无法呼吸。
他放低了声音看向杨持:“杨持哥,我们走吧?”
石杏说着就要去拉杨持的胳膊。
“让他自己走!”傅掩雪突然拔高了声音,“石杏,把手放开。”
石杏咽下口水,他快步走在杨持面前引路,办公室内所有的员工皆是一声不吭,瞬间鸦雀无声。
杨持垂着眼睛从傅掩雪身边擦身而过。
傅掩雪能闻到杨持身上淡淡的山茶花香。
那是他给杨持买的香水,也是他亲手给杨持浇灌在身上的香气。
那一夜杨持带着恨意的眼神又突然出现。
为什么……
他只是想要杨持陪着他而已。
为什么杨持不明白?
他一开始根本不应该允许杨持出去,他一开始就应该如岳扬所言将杨持捆在家里一步也不准出——
“傅总!”
一阵猛烈乍起的惊呼声后,杨持只觉得手臂一痛!
在尚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傅掩雪拖进了办公室。
“杨持!你到底在和我摆什么架子?!”不甘在胸膛里猛烈发酵,傅掩雪将杨持压在墙壁上,两个人距离只有分寸,杨持顾不上无法喘息的痛苦,他抬眼只能看到傅掩雪眼中隐隐的暴戾和痛楚,“你既然不愿意被我包养为什么要签下合约?你既然不愿意遵守约定为什么要跟我出山?!杨持,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你在我面前拿乔?!你看看你几斤几两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是吗?想要爬到我床上的人多如牛毛,杨持,你在我面前和摆脸子,你算个什么东西!是不是真以为我傅掩雪非你不可!”
质问如瓢泼大雨一般降落。
傅掩雪眼眶也红了,杨持心如刀绞。
他们在这场雨里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我不算什么东西!”杨持的声音像是早就变得喑哑,疼痛仿佛渗入每条血管,“傅掩雪,我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你想践踏就践踏想侮辱就侮辱!是啊,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卑贱!你当我没自尊也好,你当我自轻自贱也罢,既然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你就把我扔了吧!对你来说,一个赝品不是玩腻了扔了就好吗?你现在还留着我做什么!你看我笑话,还是供我给杨舒景当玩笑哄他开心?!你们之间的爱情多么伟大!我哪怕是给你们当添头,这么久了也该够了吧!!”
杨持死死地盯着傅掩雪,原本干涩的眼眶再度流下眼泪。
这场荒谬的感情战争里或许有赢家,但永远不会是他。
他的回击毫无力度,有的只是长久以来对于爱而不得的嫉恨。
他不恨杨舒景对他的刁难,但是他恨杨舒景抢走了傅掩雪。
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和傅掩雪共度岁月的青春。
可是恨有什么用?又或者,爱有什么用?
爱恨在在这一瞬间融为了一体,都是能把人伤得遍体鳞伤的利刃。
在去爱一个人的一瞬间,就等于把刀刃对准了自己。
“杨持,你以为我真的……你以为我真的……”傅掩雪心脏猛烈地跳动,他狠狠地拽着杨持的衣领,可那双流泪的双眼像是那古老残像上流血的红宝石眼珠,正在被命运的鸟儿啄伤,正在被命运的鸟儿啄伤。
杨持不忍地闭上双眼。
耳边只有傅掩雪急促的呼吸声。
他杨持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咚咚。
……有人敲门。
凝结的空气被敲出裂痕。
“傅总,”是石杏的声音,格外小心和谨慎,“有人找您。”
傅掩雪没有回答。
门外又变得一片安静。
但是门内门外所有人都知道,这并非回归了寻常,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宁静。
“……谁?”
杨持呼吸一松,傅掩雪松开了手。
“冯小姐。”
冯小姐……
能出现在琛钢的冯小姐还会有谁?!
除了那位传闻中要和傅家联姻的冯小姐,还能有谁?!
傅掩雪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冯忆柔会到来。
“把她带去会议室。”傅掩雪深呼吸,让自己情绪平稳一些,“我等会就过去。”
“好的傅总。”
石杏领命而去,急速升温又降温的空间里只留下一地尴尬狼藉。
“……你在这里等我。”傅掩雪没有看杨持,话却是对杨持说的,“我很快就回来了。”
杨持浑身气力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争执中随着眼泪而消逝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低声反问,像是问傅掩雪也像是问自己,“我只是个玩物,你没有和我解释的义务。”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杨持背对着窗户,因而便看不清他的表情。
傅掩雪心里难受异常,如果再多看一眼杨持,他怕自己会心软而动摇。
他扭过脸,快速走出了办公室。
关门声不大,杨持疲倦地瘫坐在沙发上。
他的胸膛被剖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来这座城市六个月,找到了应该爱的人,却丢失了自己。
孰是孰非,似乎已经不再重要。
这场闹剧,很快就要随着傅掩雪和那位冯小姐的联姻而结束。
他们或许有短暂相交的时刻,或许傅掩雪也对他有短暂的垂爱和停留,但时光将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推搡着,最后没入两条不同河流……
杨持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他站起来,身体沉重而劳累。
打开办公室大门时,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无论是看他笑话还是对他好奇,他都无暇顾及。
杨持失魂落魄地走到卫生间,无意间却撞到一名员工身上。
“……抱歉。”
“没事没事!”员工有些惶恐,摆着手快步离开了。
另外一名男人低声问:“这人什么来头啊?”
遥遥地,杨持听到那声微弱的回答:“……是傅总的……”
是傅总的什么?
是傅总的情人?还是傅总的玩具?
他都知道。
这些话,他早就听过无数次。
他早就知道,依靠傅掩雪的身份,他永远都只是存在于傅掩雪身边的一个赘饰。但他挣扎着想要和傅掩雪并肩而立,哪怕只有一瞬间。
但他失败了。
镜子中的青年,穿着昂贵精致的衣服,就连领带和袖扣都是由傅掩雪亲自挑选。更别说经久不散的醉人的花香——他傅掩雪精心打扮,是为了带在身边时不至于丢人,还是为了和傅掩雪喜欢的杨舒景有一丝相似?
杨持勾了勾唇角。
镜子里的男人也勾了勾唇角。
杨持压下眉眼,想起杨舒景的笑——
于是他也跟着学。
这个笑容充满了讥讽。
胃里忽然一阵恶心。
他牢牢扣住大理石盥洗池的边缘,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眼角洇出浅显的泪水,但很快坠入冰冷的流水之中。
杨持不断地洗手,洗脸,这是一个笨拙的男人能想出来最快令自己清醒的办法。
效果卓然。
香气好像消退了。
杨持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安静,但很快,一阵脚步声快速击碎了杨持的幻梦。
“杨持哥,你别乱跑了!”石杏惊恐又仓皇,将杨持拽回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快速嘟囔,“我的天,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误会说不清楚的……”
杨持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听不清石杏的抱怨。
等他神志再清醒一些时,已经重新回到了傅掩雪的办公室。
“傅总,这位是……”
是一道女声。
和那晚在酒店大厅里的一模一样。
杨持没有抬起头,湿润的发丝正在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