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河+番外(62)

作者:鲜切宝石


杨持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的早餐了。

他走到摊位面前,才发现老板是个中年女人。

“要什么,帅哥?”女人笑着问,眼角有明显的皱纹。

“……怎么卖呢?”杨持说完紧急摸了摸衣兜,还好有些零钱,“我想要两个花卷,一杯豆浆。”

“五块。”摊主利落地把花卷豆浆分装到两个塑料袋里,递到了杨持手上。

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手的美丽或许比脸更重要。这中年女人的手已经皱皱巴巴,布满了岁月的伤痕。但杨持却并不觉得它们丑陋。

在他小时候,父母常年下地干活,他也会跟着去做。等到有记忆时,母亲的手便已经沧桑,只有那温柔的抚摸却是一直不变。

杨持给了钱就离开,快速地把早餐吃完。

天边开始泛起金光,是太阳要升起了。

十分钟后,杨持的电话响起来。

想都不必想,一定是傅掩雪。

杨持昨晚闹了性子,傅掩雪已经服了软,况且他本性也没有得寸进尺的劣态,虽心中波涛万千,犹疑几秒后,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去哪里了?”傅掩雪开门见山,声音听上去轻微沙哑着。

“……上班。”杨持闷闷地说。

“你们画廊九点才营业。”傅掩雪的语调冷却下来。

杨持摸着散发着余温的豆浆杯身:“今天想早点到。”

两个人在心知肚明的原因里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还是杨持没能憋住:“……你们要是饿了,冰箱里还有我做好的饺子。”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杨持也觉得自己距离疯了并不远了。

自己要看着喜欢的人和他人亲近,还要给他们两人的感情鞍前马后,他都想给自己颁上无私奉献的奖章。

可算起来,却也不能全部都能算无私。

至少在他和傅掩雪的交易之中,这就是他履行“乙方义务”的一环。

“……杨舒景走了。”过了好一会,傅掩雪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杨持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

杨舒景走了,能说明什么呢?还是说,只有等杨舒景走了,傅掩雪才能想起他身边还有这么个人,还有他杨持的存在呢?

有些问题经不起深思,表面上的波澜不惊,水流下却是阵阵暗涌。

杨持扯扯唇角:“掩雪,那你就为自己煮点吧。”

傅掩雪没有回答,杨持不知道对方意欲何为,也跟着没有动作。等了一会,他听到天然气被拧开的声响。

是傅掩雪自己在做饭。

这是一种颇为新奇的体验。

杨持正想说什么,傅掩雪却把电话挂断了,既冷淡又更像是隐秘不发的愠怒。

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杨持发了很久的呆。

安盈没想到今天怎么这么快就碰到杨持,她下了车便看到画廊门口站着身高腿长的青年人。杨持不知道的是,他的身材体态已经超越大多数人,哪怕没有任何名牌进行光环包装。

昨夜凌晨下了大雨,雨后的空气提神醒脑。风变得更加凛冽,将杨持的头发吹拂着,仿若杨柳依依。

安盈从身后拍了拍杨持的肩膀:“杨持哥,早上好啊!”

杨持吓了一跳:“小安,你别给我吓出心脏病。”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安盈装作要去看杨持手机画面的模样,“是不是……在和那个谁打电话汇报行程呢?”

“那个谁?”脑子里转换几秒,杨持这才反应过来,自嘲般笑道,“就是随口聊了两句。”

看样子,安盈尚不知晓他和傅掩雪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何种地步。不过这件事想必也瞒不了几天。

傅掩雪不是个张扬的性格,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到处说,但架不住他身处高位,万人瞩目。在傅掩雪工作上挑不出错处的人,当然不会放弃,他们的目光转移到傅掩雪的私人生活之上,用放大镜寻觅着可能出现的“私生活污点”。

而杨持,对那些人而言,就是傅掩雪的“污点”。

傅掩雪没有过恋爱经历,他的出现并不是从两人相知相爱开始,而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包养关系”。这种事出现在他们那样的圈层中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傅掩雪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

杨持的出现,让那些艳羡、嫉妒傅掩雪的人找到了一丝心理平衡。仿佛杨持就是将傅掩雪拉下神坛的铁证。

杨持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他为的不仅是自己能在这巨大的斗兽场里安然存活,他更不愿意在无数双有色眼镜的注视下,再为构陷傅掩雪“添砖加瓦”。

可他们不会放过每一次观察杨持的机会。

上一次在宴会上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安盈并未能发现杨持眼神中的纠结,大笑道,“杨持哥,你脸上那个苦闷的表情,真的就是特别标准的‘陷入恋爱的男人’才会有的表情。”

杨持下意识摸了摸脸。

他心中明明是无比彷徨和寂寥,怎么在安盈眼中,却是一眼就被识破的“为恋爱所困”?

心脏又猛地跳了两下。

杨持默默地为昨晚的结论加上注脚:爱是复杂的,爱是丑陋的,爱是寂寥而迷茫的。

开完早会,杨持先是给杨敏敏他们打了电话,确认了孩子们今天的行程之后,又和Lily交代了这几天以后的工作进程。

Lily三十多岁,未婚未育,工作能力突出,为人大方豪爽。经过相处考察,Lily已经把杨持当半个弟弟看待,她望着数值差额一阵犯愁。杨持却反过来安慰她,说自己要是丢了一份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希望Lily不要太为自己的事情忧心。

刚说完,向繁联系上了杨持。

“杨持,你还好吗?”向繁似乎在办公室里,没有任何嘈杂的背景音。

杨持猛然想起昨晚掐断了向繁的电话,顿时一阵愧疚:“向总,昨晚临时有点事,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你人没事就好。”向繁笑了笑,似乎真的对被挂电话这件事毫不放在心上,“我还是那句话,再过两天就是月底了,到时候画廊会开一场集体会议。到时候,我能拦着杨舒景是最好的,怕就怕他这个人……”他停顿两秒钟,想起什么恶心人的事情,“他这个人,不算聪明,但也不算善良。杨持,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杨持没有接话,向繁说的,都是实话。

向繁依旧道:“你们之间的博弈,只是给你限定了达成的终点在哪里,并没有让你必须从公司之外的人手上达成交易。”

这话说得很明白:必要的时候,向繁会派人来买。

杨持这下是真不知道该哭该笑。

自己人买自己人的东西,给他一个外人算业绩,这算什么事儿呢?

可心中也不免感动,更是觉得自己之前的沮丧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你别有心里负担,反正我换了新房子,正好也需要一些画作装点一二。”向繁给了杨持一个台阶下,“如果你考虑好了,在明天这件事就能完成。”

公司中大部分领导,压榨抠门的比比皆是,向繁却是不断给他机会,给他扩展人脉,甚至亲自下场帮他解决业绩问题。

杨持很明白,向繁这样的顶头上司,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怎么样?”向繁那头跟着问了一句,但他没想到,杨持却答非所问。

“向总。”杨持问,“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他需要问清楚。

人和人之间本身就存在利益链接。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哪怕父母兄弟之间,也有血缘或情感作为情绪价值的纽带。向繁本质上还是个商人,他做这一切,不可能没有缘由。

“如果我说,是为了感谢你之前的协助呢?”

向繁笑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光洁玻璃面,上面映出一张俊朗年轻的脸,但那笑容却显得如此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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