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河+番外(150)
作者:鲜切宝石
越往下,外界的杂音越小,危险也就越大。
杨持能听到的,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还有寒风穿过树林带来的冰冷响动。
保护绳长度有限,只有几十米,但好在几十米之后,山坡的倾斜角度变低,基本可以直立行走。
杨持靠在一棵大树上,稳定重心,然后解开了绳索,并将其固定在树干。
他朝着四周望着一圈,看着太阳的方向,基本能断定自己目前的方位。
太阳就要下山了,他一步也不能迟疑,一刻也不能停,必须在傍晚之前找到傅掩雪。如果傅掩雪受伤,山里昼夜温差大,可能会造成失温。
人体一旦进入失温状态……
杨持不敢继续想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杵着支撑身体的铁杖,一边观察着附近的落叶和泥土是否有被造成踩踏或者碾压的新痕迹,一边用余光和耳朵注意四周的动静,山林茂密,神秘莫测。危险的不仅是这幽深的山林本身,还有潜藏在暗处的野兽。
熊、虎、蛇虫鼠蚁……
杨持攥紧了拳头,屏住呼吸,极其谨慎地探路。
咻!
一阵狂风刮过,杨持立刻如惊弓之鸟般后退一步,低矮的树枝立刻割伤了他的脸侧!
杨持警惕地朝四周看去,没有察觉任何动物的声响。
他卖力地呼吸,跳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脸上的疼痛也无暇去管,天越来越暗,他不能再浪费时间!
顺着山坡往下,他听到了一阵水声。
山间常有小溪,但这个位置不太好,出于小溪下位,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一旦发生山洪或者泥石流,下游的人会率先受到冲击,但好在这是在冬天,降雨量减少,如果发生在春夏,事情将会更加糟糕。
以小溪为坐标,杨持在附近找了半个小时,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眼见太阳就快下沉,杨持越来越焦躁不安。
他立刻鞠了一捧水,冰凉入骨的河水令他立刻恢复了清醒的头脑。
杨持死死掐住胳膊,让紊乱的气息平静下来。
冷静。冷静。
如果我是傅掩雪……如果我是他,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从山坡摔下来时意识还很清醒,我会往哪里去?
上?还是下?
我会离开还是原地待命?
杨持闭上眼睛,在纷繁复杂的心绪中找到了方向。
他顺着傅掩雪坠下的路径,没有找到人,也没有发现大量血迹,那就说明傅掩雪没有遭遇野兽,且凭借傅掩雪的性格……他一定会去河流上游等待救援!
杨持打开手机,还有两分钟,五点。
信号却逐渐微弱。
而手机电量在低温之下不断做着减法。
杨持将手机放进怀中,沿着小溪,咬牙朝着上游走去。
冬天的寒夜正在降临,能见度愈发降低。
傍晚,山林里渐渐升起雾气,无数危机就藏在茂密的树影之后——
他仰望天空,却只能见到高大的树枝之后被分成一块一块的藏青色。
星月结伴,渐渐地从藏青色的海洋里冒头。
杨持庆幸地呼出一口气。
至少今夜无雨也无雪。
他靠在山坡上,浅浅地喘气,但即便疲倦一点点注入他的身体,他也依然没有打算停下。
杨持从急救箱里拿出笔形手电,扫过每一棵树木、每一块山石,扫过每一个傅掩雪可能经过的地方。
嗡嗡,嗡嗡。
自胸口传来两道震动。
杨持头皮跟着发麻。
他知道这是手机关机的提示。
他的心跳愈发加速,虽说他还有备用充电宝,但那是最后的准备。
而现在,他面对的是气温骤降令片森林里所有生物的存活率开始降低的局面。
“掩雪……你在哪里……”杨持双手扶住膝盖,秒针的每一次行走,都残忍地告诉杨持,傅掩雪的生命值正被一点一滴地抹去……
他的眼睛酸胀,脸上的伤痕还泛着疼。
杨持几乎疼得快要睁不开眼。
咚!
是一颗石子坠入河水的响声!
是谁?
动物?还是……人?
杨持凝住了呼吸,很快,另外一颗石头也跟着滚了出来,掉进小溪。
这声音距离他有几十米的距离,且在西北方向!
杨持将手电朝着西北扫去,果然看到了树上和草地上的血迹!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朝着前面奔去,可他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些——因为他清楚地看到,那些血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再往前,是一块避风的大石头。
杨持却停住了脚步。
他不敢往前,却又不得不往前——
杨持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世界在这一刻寂若死灰。
他面无血色,双腿不由自主地发颤,汗流不止,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豆大的湿坑。
杨持仍然能记得那红豆汤的温度和滋味,能记得傅掩雪眼神中的期盼,甚至能回忆起他们分开时的早上八点,傅掩雪的身后,是无比壮阔的蓝天。
杨持拼命咬住嘴唇,想要克制因巨大恐惧引起的战栗。
他们仅有半天不曾见面,换来的却是天差地别的结局。
什么爱恨情仇,什么痴念纠葛,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可笑而愚蠢!
他看到的——
杨持不断吸气,他颤抖地蹲下身体,僵硬的手指快要接触到那骇人的伤口,他却惊醒似的将手收回!
他看到的是……他看到的是……
是他从未想过的……满身血迹的傅掩雪。
作者有话说:
2023年的最后一更,新的一年就快来到,携小雪小持祝大家2024健康快乐!
章节名的“救赎”不止指的是一个人一件事。
第106章 “是你”。
巨大的冲击攫取着杨持的所有知觉,万箭穿心不过如此。
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开启防御机制,杨持将自己手臂掐出淤青,疼痛令他获得短暂的理智,但杨持知道,这份理智并不长久,他必须在他仍然清醒的状态下争分夺秒。
杨持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将急救箱放在手边,手电立放,光亮立刻充盈整个凹仄的空间。
天幕已经沉沉地压下来,越靠近天空的地方越是先一步体会到大地的寂寥。
“掩雪,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杨持用颤抖的手探了探傅掩雪的脉搏,又伏下了身体,用面部感受傅掩雪的呼吸。
傅掩雪整张脸、整具身体都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头部受了撞击,显然已经处于意识模糊的状态,方才将石子扔出去只是身体的本能呼救。
杨持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可如今这番场景却令他尝尽锥心之痛。
他强忍着战栗,将傅掩雪眼部和鼻腔清理了一遍,而就在他想要将傅掩雪湿润破损的外衣换下来之时,颈部突然冒出骇人的血珠!
浅色的毛衣领口顿时一片赤红!
杨持目眦尽裂,那个位置……那个位置……仅有毫厘之差就会伤及颈部动脉!
他颤巍巍地拿起镊子,将粘连在一起的毛衣与伤口缓慢地分开,可即便动作如此小心翼翼,还是因牵动伤口给傅掩雪带来了剧烈疼痛,他虚弱地闷哼一声,似乎慢慢地回转了些许神志。
杨持眼眶霎时红了:“对不起,对不起小雪,我轻点、我不知道……怎么伤得这么重……你疼不疼?乖,宝贝,马上就好,不疼了,马上就不疼了……”
杨持不知道傅掩雪是否能听清,可当脖颈处那一条狰狞的伤口完整出现在面前时,他几乎已经要被翻江倒海的悔意淹没。
如果不是因为他,傅掩雪或许根本不会受此折磨!
杨持回想起曾经和父母学到的急救知识,快速按住出血下段,右手单手拆开无菌纱布进行填塞,最后用止血带将受伤颈侧和对侧腋下进行环形缠绕。
这是他第一次将急救知识付诸于实践,他大脑一片空白,可现实已经不允许他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