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幻想(7)

作者:梅雨季


同性恋、喜欢男人,在向谚父母的眼里是耻辱的、大逆不道的罪行。

向谚什么都好,唯独喜欢池洲这点不好。

池洲还记得那天晚上在向谚脸上看见的神情,他听到开门声回过头的那一瞬间,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落寞。

“怎么了?”

池洲想安慰他,向谚把头埋进他的怀里,什么都没说。

不管是徒然撤走的资金,还是后来不欢而散的通话,向谚从来都没和池洲提起父母的态度,整日埋头工作,偶尔抱怨刁难自己的甲方。

实习期的工作不算辛苦,池洲有时下班回来还要陪向谚做项目书。

熬了三年,向谚的公司终于走上正轨,在业内做得风生水起,也说服了父母,带池洲回家一起吃了顿饭。

席间向谚的父母很少说话,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询问他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回家后向谚和他道歉,池洲觉得无所谓,毕竟两个人都这样过了三年。

“来日方长嘛。”

池洲立下约定的时候只想和向谚考上同一个大学,没有想过八年后自己会和向谚拥有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家。

*

天色昏暗,书房的灯亮了起来。

书房半开放的衣柜里挂着向谚的西装,是他今年二十七岁生日前池洲悄悄找裁缝定做的,才穿过一次,出席了一场很重要的活动。

那天向谚的胸前别了一个银质的领带夹,是情人节的礼物,买了一对,只是池洲不常戴,一直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池洲坐在办公椅上,打开手边的抽屉,没有找到自己的领带夹,却看到了一个戒指盒。

上一次打开抽屉的时候还没有这个。

心跳的声音砰砰砸在鼓膜上,池洲不敢打开,装作没有看见,拿起了放在旁边的笔记本。

这个笔记本是向谚高三时用的,每次搬家都舍不得丢,一直保存到现在,皮质的外壳已经开始脱落,泛黄的纸张微微起了褶皱。

池洲偶尔看见向谚在上面记着什么,从来没有翻过,笔记本里似乎夹着什么,合拢的本子鼓起了一块。

他打开变了色的磁扣,翻到鼓起的那一页,20岁去看演出赠送的手环静静地躺在两张纸中间。

上个月的演出也有,池洲不知道丢在哪里,或许随手放在某个角落里,现在已经和向谚的车一起送进报废厂了。

池洲将手环压在扉页,继续往后翻着。

向谚很少用这个笔记本,只记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学校的、家里的,都算不上很重要。

略过中间长达几十页的空白,看到最后几页时,池洲的手忽然顿住了。

【和池洲告白】

完成。

【和池洲考上同一所大学】

完成。

……

【和池洲一起去森林公园露营】

完成。

【和池洲一起去海边看日出】

完成。

【给池洲一起去盐湖】

完成。

……

【和池洲同居】

进行中。

【给池洲做饭】

进行中。

【每天给池洲一个亲亲】

进行中。

【27岁之前带池洲回家见爸妈】

……

【和池洲一起变老】

纸上的字迹从青涩到成熟,逐渐和贴在冰箱门上的那张清单重合,向谚在破旧的笔记本里写满了池洲的名字。

他还在苦恼父母没有那么喜欢他的爱人,思虑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彻底接纳,又在计划着下一次休假要去哪里玩。

也许向谚幻想过无数,但往后的每一个计划和愿望,他都无法实现。

不会再有人带着池洲去海边兜风、看清晨的日出,陪他在深夜加班,在疲惫的深夜抱着他一同入睡,也不会有人推着购物车走在他的身边,漫不经心地拿下他喜欢的薯片。

向谚不会和池洲一起变老,他会永远年轻,永远二十七岁。

滚烫的泪水滴在手背上,溅开的水珠落在纸上,晕开了陈年的墨痕,池洲慌乱地抹掉落在纸上的眼泪,被浸湿的那一页纸透出背面的字迹。

在笔记本的最后,写着一行小字——

1.14 瑞士 求婚

向谚遗留的戒指盒依旧安静地躲在抽屉的角落里,池洲抱着向谚的笔记本,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再一次掉了下来。

第9章 雪山

早晨八点,飞机降落在机场,苏黎世迎来了日出。

明亮的橘色落在教堂高耸的塔尖,温暖的阳光散去冬夜的寒冷,池洲从清冷的街道穿行而过,坐上开往雪山的列车。

老式火车驶出站台,车轮辗过铁轨的振动从脚底传来,车厢轻微地晃动着,城市繁华的风景渐渐退去,车窗外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白雪将山脉覆盖,冬季尚未冻结的溪水冲散山涧的积雪,从嶙峋的山石流下,稀疏的松树林盖着薄薄的白雪,露出黑色的枝叶。

从绵延的雪山间穿过,途中经过了几座村庄,红棕色的小房子散布在白雪皑皑的山坡上,圈养的马在雪地里漫步,像池洲小时候玩过的积木游戏。

列车缓慢向山脉腹地驶去,穿越横跨山脉之间的桥梁,峡谷刮起微风,雪花从玻璃前飞过,池洲只看见一道道虚无的白影。

越过峡谷,天气又变得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照进车厢,远处的雪山泛起淡淡的金色,山下的小镇清晰可见。

在日落前,池洲抵达了雪山下的酒店,他递上护照,等待前台确认入住的信息。

前台小姐接过护照低头操作,几分钟后她从电脑前抬起头,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只有您一个人入住吗?”

“嗯。”池洲顿了顿,才想起预订酒店的账号并不是自己的。

“……他来不了了。”

“好的。”前台小姐努力扬起微笑,将房卡和护照一起交到池洲的手里。

向谚订的酒店正对着雪山,池洲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日落时鎏金的山顶。

高耸巍峨的雪山矗立在窗外,却只让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房间里,白色的床单上铺满了玫瑰花瓣,床头的香薰蜡烛静静燃烧着,烛火在昏暗中盈盈跳动,空气中飘散着温热的花香。

池洲知道,当他为窗外的雪山惊叹时,向谚会单膝跪地向自己求婚。

如果不出意外,向谚会和他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但向谚不在这里,不能亲手为自己戴上戒指,池洲只好代劳,将那枚镶着碎钻的铂金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

“好像大了点。”池洲摩挲着戒指,低声喃喃。

他最近又瘦了些,本该尺寸正好的戒指有些松,但无伤大雅,切割精巧的钻石依旧璀璨。

窗外的雪山正在褪去落日弥留的色彩,直到夕阳完全沉没,最后一缕金色才彻底消失。

池洲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烛火从酒店的信笺本撕下一页纸,黑色的墨水在粗糙的纸上洇开,笔尖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他将写好的信笺对折,靠近燃烧的蜡烛。

火舌吞没纸张,橘色的火光在黑夜里跳动,照亮了池洲的面容。

*

瑞士的雪山很美,如果你在这里和我求婚,我会答应你。

*

瑞士冬季的夜晚很漫长,池洲睁开眼,窗外的天空昏暗无光,雪山与黑夜融为一体。

门外的走廊响起一阵不连贯的脚步声,有人三三两两从门前走过,池洲窝在柔软的被子里,摸到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还不习惯戴上戒指的感觉,右手捏着戒指转了又转,在快要掉出指尖之前重新戴了回去。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是母亲发来的信息,池洲给她发了个定位,随手熄灭手机屏幕,从床上坐了起来。

门下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灯光,指间的钻石在房间里闪闪发亮,随着池洲抬手的动作在黑夜里划出明亮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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