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光徊是胜利者(61)
这里是市区,他能很快叫到一辆车,然后乘车回家。
只要回到家就好了, 回到家可以躺在他和秦书炀每天躺在一起的那张床上。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秦书炀也能找到他。
真的……好想秦书炀能立马出现在面前。
很久以前, 贺光徊也这么吐过一次。
那会他被父母接回家。
贺光徊从那里面一并带出来的伤病还没好全, 但已经临近开学, 他不得不走出家门去准备开学要用的东西。晚上回来的时候父母脸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他们连灯都没开,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看着门口。
贺光徊一开灯,看见脸色铁青的父母还被吓一跳。
接下来的事情便再不受他控制。
汪如芸一边质问他是不是去找秦书炀了, 一边又不听他的解释。
即便他把背包里刚买回来的学习用品拿出来,说今天只是去买这些东西, 母亲也仍旧不信。
后面贺光徊被问烦了,将背包往茶几上一扔, 疲惫地开口道:“爱信不信吧,我也没办法证明我今天真的没去见他, 不如你们再把我送进去关一辈子好了。”
从来没有动过贺光徊一根手指头的贺求真忽然站了起来扬手给了贺光徊一巴掌,盛怒之下他指着贺光徊的鼻子骂:“你当什么不好,你就非要当变态是不是?当了变态以后你连教养都没了,都敢这么和妈妈说话了是吧?”
那一掌打得很重,打得贺光徊头都朝一边偏,霎时间贺光徊眼前好像黑了一大片,过了几秒才缓过来。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贺求真清晰地看到自己儿子脸上浮起来几根手指的印子,也难怪自己的手掌现在都在发麻。
可想让儿子做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人有什么错?
想让儿子做一个正常的优秀的人没有错。
贺求真脸色未变,指着最里面的储藏间让贺光徊进去跪好,想明白了再出来。
贺光徊顶着肿起来的脸淡声问父亲:“究竟什么时候您和妈妈才能意识到我的取向不是错误?”
那天他被推搡着推进储藏室,和他一起进去的还有汪如芸。这个高傲了一辈子的女人头一次和贺光徊一起瘫坐在地上,然后歇斯底里地摇晃着贺光徊问他能不能改一改,求他改一改。
汪如芸哭得头发都乱了,撕扯间她的珍珠项链被弄断,圆滚滚的珍珠拉狼狈地掉满整个储藏室。
贺光徊被她晃得头晕,根本跪不住。
可他仍旧用本能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用手抵着托着母亲。
“妈妈,同性恋不是错,我没有错。如果您接受不了,我可以一辈子不带他来您的面前。但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和其他人在一起了。但我向您保证我今天真的没有去见他。”
下意识地,汪如芸问出口:“为什么?”
贺光徊没说话,只撑了撑身体好让自己跪得直一点。
黑暗的储藏室里贺光徊眼睛清亮如水,汪如芸怔怔地盯着贺光徊,眼神碰撞好几个回合,贺光徊仍旧咬着牙关一点不退让。
几分钟后,汪如芸站了起来。
先前还歇斯底里的表情现在换成了麻木冷漠。
她抹了把眼泪,用一贯的、高傲的语气对仍旧跪在地上的贺光徊说:“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想,那你离开这间家吧。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和你爸爸物质上的帮助,你能走得多远。”
狭窄密闭的储藏间里贺光徊跪到了天亮,他从一开始的跪着,到后面变成趴着。
等储藏间的门锁终于解开,有人把他拉出去见到光的第一秒,贺光徊就吐了出来。
被摇晃时的眩晕和密闭空间里稀薄的氧气已经让他到了极限,而刺眼的强光是让他倒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光徊断断续续吐了一整天,到后面是汪如芸实在不忍心,把已经没多少意识倒在卫生间里的贺光徊半抱半拽地弄出卫生间,又让贺求真开车把贺光徊送进医院。
这期间贺光徊一直没睁开眼睛,哪怕只眯着一条缝看到一点光贺光徊都会想吐。
他知道是母亲把他弄出的卫生间,也知道父亲看到他的样子被吓得说不出话,更知道去往医院的路上母亲的一滴眼泪掉到了他的脸上。
可他真的太难受了。
他不想吐,也不想睁开眼睛,更不想承认是自己错了。
贺光徊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大多数时候他都没什么意识,少数有意识但无法醒来的时候,他都在想秦书炀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
可是如果秦书炀找到他,看到他现在这样,该多难受啊。
贺光徊不想秦书炀那么难受。
——
刺眼的冷色灯在头上晃动,贺光徊睁眼的第一瞬间又立马闭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