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27)
嫌疑人就在眼前,像是第一次行窃,背对他,手忙脚乱的,看着很滑稽,一副想立刻逃跑但又不得不留下处理现场的鬼祟模样。罗邱淇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肩,很快往下攥紧了过度反应的手臂。
阮氏竹几近应激,手肘往后撞击罗邱淇的胸口,整条手臂撞得发麻,罗邱淇抱着的花束也摔在地上,花瓣撒落一地,场面十分狼狈。正巧保安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手里抓着蓄势待发的电击棒,阮氏竹吓得脸色惨白,不顾扭曲的手肘带来的疼痛,往罗邱淇怀里藏。
他好声好气地央求罗邱淇轻一点,说“我是来找你的,这个门我就摸了两下,什么都没做”,脸颊冰冷,擅作主张地贴住罗邱淇的胸口,也是他刚刚撞到的地方。
两名保安员的表情变了又变,止步不前,试探性地问:“罗总?”
鉴于阮氏竹无论在哪都不会是个合格的危险分子,罗邱淇只好命令他们撤走,同时解除了对他的肢体禁锢。
结果是阮氏竹得寸进尺,恨不得整个人挂在罗邱淇身上,成为罗邱淇可随身携带的大型挂饰。
警报声还在嘀嘀嘀嘀地响,摄像头的红灯灭了下去,罗邱淇低头闻到清爽的皂液香,某个晚风吹拂的瞬间,酒精的气味也并非完全可以被忽视。
“我数三声,三——”他说。
阮氏竹不情不愿地站直了。
罗邱淇拿卡刷门,进门前顺道捡起了地上的花束和花瓣。白色六出花纤细的花蕊暴露在外,失去插瓶的价值,最终总难逃丢弃的归宿。
阮氏竹悄悄地跟在他身后,看了两秒废纸篓里的花束,惋惜感很淡薄,认为自己小小地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找我什么事?”罗邱淇边问边解开衬衫的上两颗扣子,将冷气调低到二十度,但看见阮氏竹穿的是发白发皱的无袖上衣和短裤,又调高到了二十八度。
刚才阮氏竹抱紧他,两个人的体温差很明显,也不知道他在走廊游荡了多久,把自己搞得这么冷。
“柯英纵把这个撕坏了,”阮氏竹摊平卷成桶的员工手册,抱怨一般地说,“他今天没检查,到底要不要检查啊,我好不容易背的。”
罗邱淇觉得自己跟阮氏竹之间的隔阂渐趋深刻,他喝了酒都没过说胡话,阮氏竹明明清醒着,扯的谎却不着四六,反问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仿佛看破了阮氏竹拙劣的搭讪技巧。
阮氏竹理直气壮地承认:“是啊!”
罗邱淇瞥了一眼几乎一分为二的员工手册,脱下西服外套走到卧室的衣橱旁边。一回生二回熟,阮氏竹跟了进来,影子斜斜地落在白墙上,比他本人矮了半截。
“到了明天我就忘了,”阮氏竹为自己争辩,“速记本来就很看重时间。”
罗邱淇诧异了一瞬,他以为阮氏竹不会是那种注重理论知识的人,问道:“谁告诉你的?”
“夜校的老师。”阮氏竹回答。
罗邱淇没再说话了。脱下的西服刚挂进衣橱里,想起来上面沾满了酒气,第二天得送去干洗,就又拽了出来。拉扯的过程中,不慎碰到一个绿色的玩偶,玩偶头着地闷声甩了好几圈,在阮氏竹的脚尖前堪堪停住。
玩偶恐龙的在重心的影响下背部贴地,椭圆形的一颗头正对阮氏竹,它的嘴巴长长的,鼻孔和眼睛是墨绿色的圆点,呈现出梯形的分布形态,前肢很短,两个填充饱满的圆柱形。
阮氏竹贴心地帮罗邱淇捡了起来,地板一尘不染,但他还是拍了两下,想直接递给罗邱淇,尽管罗邱淇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
哪有人这样的。中午不高兴就算了,晚上脾气也这么大。
印象里罗邱淇并不讨厌喝酒,甚至酒量还不错,而且收到了花,应该开心才对。
阮氏竹双手抓着恐龙的前胸,暗暗捏了几下,软硬适中,短毛手感非常棒,他很喜欢。
外套被罗邱淇扔到了床上。
关于绿色恐龙玩偶的回忆,其实不算久远。一个多月前许澜生日,他晚上陪许澜逛游戏城,两人玩了三个小时的成果就是这只安抚玩具。许澜出来从来不带额外的东西回去,对这些来源不明的玩具也不感兴趣,她说她家里有很大的能够抱着睡觉的那种安抚玩偶,见罗邱淇对小恐龙很感兴趣,问他想不想要一个正版的。
“正版和这个区别很大吗?”他记得他当时这么问许澜。
“噉當然,”许澜说着指给罗邱淇看,“呢塊布料,呢種走线,眼睛都唔对称……”后面的罗邱淇没能听得进去。
他的指腹停留在黑棕色的半圆球状的恐龙眼睛上,将上面的灰尘抹干净了,事后送许澜回家,顺理成章地要到了伪劣仿制品玩偶的拥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