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16)

作者:只吃苏打

罗邱淇的计划繁琐是繁琐,好在并不过分,有阮氏竹这个精通当地方言的得力助手,天不黑记事本上的条项就被划去了大半,和木匠漆匠约好了去马场的时间后,他们便要分道扬镳。

边境小城的房屋建筑错落有致,斜阳落在长有青苔的石砖上,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今天辛苦你了,”罗邱淇对阮氏竹说,“我等会儿准备去趟马场,你先回家吧,这个点,你家人应该在等你吃晚饭了。”

阮氏竹“哦”了一声,没有立刻挪动脚步。

罗邱淇的长相或许存在攻击性,和阮氏竹说话的时候,表情随语气变得耐心:“你想和我一起去?”

他把阮氏竹的不吭声当成了默认。

“你想去也行,我回旅馆前送你回家,你最好跟你家人说一声,不然……”

阮氏竹的表情平静如常,嘴唇微微发皱。他说:“我没有家人。”唇瓣内侧随即湿润了少许。

阮氏竹说自己有家但没有家人,是把自己编进了鬼宅的传言里,一口气说完长篇大论,嘴唇已经恢复了舒展柔软。

罗邱淇第二次向他道歉,他倒是接受了,说“我没事的”,半真半假地追述他的“家”半个月前被一个流浪汉霸占了,最近压根没地方住,问罗邱淇可不可以把马场的钥匙给他,他今晚想住得称心一些,至少不想再经历风吹雨打了。

罗邱淇给他的回应很快。

“不行。”见阮氏竹一脸懊丧,他换了一种说法,“你一个人住那边不安全。”

天色转暗,罗邱淇拉着阮氏竹的手,在五金店即将关门的前一刻买了两支手电筒,阮氏竹像是在和他生闷气,不安分地活动手腕,步履也沉重。

五金店的卷帘门哐地落在地上,狭窄的街道边寥寥几盏路灯,飞蛾义无反顾地扑撞上去,发出很响的声音。

罗邱淇提供了方案二——“先陪我去喂马,然后和我一起去旅馆住”。

第7章 小米辣

他们磨蹭到很晚,月亮越来越高,两人茕茕的、杂乱无章的足音一路响到旅馆门口。前台早在沙发上睡着了,没人为他们打开楼梯灯的闸门,他们只好抓紧对方的手,磕磕绊绊地挤在楼道中间。

罗邱淇住的旅馆算得上当地最豪华的,阮氏竹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两三次。

第一次是他爸爸在这里面的某个房间打牌,打到了深夜。房东喝多了酒,不分场合地砸窗踹门催房租,阮氏竹的妈妈好声好气地求宽限时间,拜托他等到孩子爸爸回来了再来收,但房东就是不肯,叫阮氏竹一个六岁的孩子自己摸黑去找他爸要钱。

那个时候,夜晚和混乱是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钩子,阮氏竹被迫变得异常早熟,实际年龄和心理年龄走向两条陌路。

他磕磕绊绊地找到了这家旅馆,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台麻将机边,找到了他的爸爸。

房间里烟雾缭绕,叫阮氏竹联想到电视剧里仙人脚下的仙云,但是气味实在难闻,唯独好在阮氏竹个子矮,咳了没多久,憋住气拽他爸爸的衣角,问他要房租。

叫两声没理,第三声阮氏竹刚说出口一个音节,就被一脚踢开了,手掌压在一个没有完全熄灭的烟头上。

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阮氏竹的手不怕烫,他只是觉得很委屈,明明牌桌上那么多钱,他爸爸为什么就不能抽几张出来扔给他。

阮氏竹守到了黎明,昏昏欲睡的时候,一把银色的硬币劈头盖脸地将他砸醒了。

后来不知是哪一年,这家旅馆起了火灾,重建项目搁置近三年,换了个老板又过两年,才重新对外开张揽客。

十年过去,旅馆的布局早就大变了样,装修精致明亮了许多,但是家具仍旧采用棕色的实木,这让阮氏竹感到很害怕。

罗邱淇带阮氏竹进他的房间,摁亮房间里的灯,回头发现阮氏竹的脸色不太好。

他以为阮氏竹是累成了这样,将手里的一堆东西放在柜子上,问他:“你要不要先洗澡?”

阮氏竹刚好站在盥洗室门口,他朝里望了一眼,白色的全包瓷砖亮亮堂堂,配置虽然草率粗糙,但在阮氏竹眼里,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美好,他慌不迭地点头,拎着自己的小双肩包闪进去,“喀哒”反锁上了门。

他洗完澡出来,罗邱淇已经铺好了床,两个白色的枕头放在床的两侧,中间约莫隔开了三十厘米的距离。

盥洗室的湿暖雾气自阮氏竹背后扩散开,衬得湿发阮氏竹懵懂无害。

就是阮氏竹不好好擦头发,白色的宽毛巾搭在他的肩上,盖过后颈的半长不短的卷发发梢一直有水珠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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