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尘埃(121)
他说他想知道雪的真是触感。是像泡沫那么轻,还是像沙子质感粗粝,是否真的没办法拿放大镜观察花纹,雪花和冰沙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罗邱淇在伦敦,圣诞之前,一场降雪后,才会迫切地想要见到阮氏竹。
“阮氏竹。”
罗邱淇话音未落,他们隔壁的帐篷忽然传来很奇怪的异响,阮氏竹往下蹭了蹭,闭上眼,脸靠着罗邱淇的胸口。
“我要睡觉了。”
罗邱淇便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刚好六点刚过一刻。
清晨气温低,罗邱淇把阮氏竹裹紧了才拉开帐篷,发现那对白人情侣早就起床了,早饭也吃过了,还完钱马不停蹄地往下一个地方跑,精力充沛,叫人羡慕。
七点半,阮氏竹吃完最后一口吐司,心情像是很好,逗了一会儿旅馆老板的狗,和罗邱淇在山上晃到下午,三点半,搭上了前往缆车始发点的巴士。
缆车下面便是深山谷,阮氏竹好奇地多望了几眼,对于他们一天半爬了这么高的山表示诧异,话语中暗示罗邱淇冬天一定要再带他来看雪。
从缆车上下来,出来走几步路,罗邱淇打了一辆出租,和阮氏竹肩并肩地坐在最后一排。
阮氏竹困得睁不开眼,看了小半程窗外的风景,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后来干脆把眼睛闭了起来。
司机是本地人,非常健谈,见他们两人是亚洲面孔,问他们具体是从哪来,问这样那样的问题,还向罗邱淇请教某些单词的中文说法。
阮氏竹被吵得完全睡不着,想起他们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罗邱淇似乎很在意他的吐字发音,经常阮氏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罗邱淇打断,扯到别的话题上去。
大概有一天,阮氏竹从外面回来,站在庭院里叫罗邱淇的名字,连名带姓地喊他:“罗邱淇。”
阮氏竹叫黎氏彩阿彩,叫其他人大多也是叫单名,唯独叫罗邱淇为罗邱淇。
“你发音不标准。”罗邱淇却这样回应他。
阮氏竹知道自己普通话很不标准,被罗邱淇直接指出来,脸上不太好意思,闭紧嘴巴,就不想说话了,打算从他身边绕过进堂屋。
罗邱淇故意拦住他不让他进去,外面那么晒,阮氏竹心里烦的要死,只想喝杯凉水吹吹风扇,把热掉的半条命补回来。
“以后应该还要叫很多遍我的名字,”罗邱淇浑然不觉,低头看着他说,“我教你正确的发音。”
阮氏竹几乎是强忍着冲他翻白眼的冲动,满肚子的火升了灭、灭了升,幸好罗邱淇不算特别没智商,主动去给他倒了一杯凉水,等他喝完了,拿走杯子,教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罗。”
阮氏竹看着他的眼睛,和罗邱淇的眼睛里,代表着自己的那个很小的影子。
他是个缺乏自信且十分别扭的人,就是不肯开口。
“不要看我的眼睛,要看我的嘴唇。”罗邱淇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阮氏竹的视线下移,罗邱淇再次开口,说:“罗。”
阮氏竹不情不愿地重复:“罗。”
“邱。”罗邱淇又说。
“邱。”阮氏竹再重复。
“淇。”
阮氏竹只想尽快结束这种枯燥的对话:“淇。”
罗邱淇连起来说:“阮氏竹。”
阮氏竹愣了愣,脸颊突然又变烫了,不过不是太阳暴晒后的那种烫。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飘忽地念:“罗邱淇。”
返程的后半段路,阮氏竹短暂地睡着了,睡姿比较别扭,头歪得靠着车窗玻璃。
“阮氏竹。”阮氏竹听见罗邱淇叫他的名字。
“靠着我睡,”罗邱淇说,“或者困的话回酒店房间再睡。”
阮氏竹装作没听见,磨磨蹭蹭地靠过去,闭上眼睛,幻想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五年的空白期。
那他确实会叫很多遍罗邱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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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应该往前放,但是好像不太好调整了
第55章 鬼牌
阮氏竹握着表,躺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房间里几乎无光,就连掌心金属触感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他是想睡觉的,奈何脑子里聚了一团乱糟糟的陈年旧事。这只表从它归属第二个主人起,到转移到他的手里,再辗转去往典当行或者是地下交易场所,无疑度过了十分坎坷的十数年,与他被生产出来时的宗旨相违背。
不过他坚信这只表现属于他,决定今后由他来好好保管,就算罗邱淇跟他要,他也不会给了。
表的指针早就停了,阮氏竹不知道时间,大概把事情想清楚之后,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早上醒过来,外面依旧悄无声息,听不出来有谁起床了,阮氏竹掀开百叶窗,外面倒是格外敞亮,蓝色的波浪在呼吸间无声地涨、落。他进盥洗室快速冲了个澡,将就着穿上昨天的脏衣服,出门看了眼走廊上的电子钟,发现刚八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