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年(93)
毛小兵跟着附和:“就是,师父你咋能这样呢?说的好好的,出去散散心就回来,这可好,回来直接要搬家了!”毛小兵跟魏武强感情深厚,说着说着就掉眼泪了:“给我们整的,都来不及……”
“措手不及,你个文盲。”韩明接话,也是一脸的不得劲:“强哥,我们都挺舍不得你,兄弟一块儿处了这么多年,跟亲人没啥两样……哎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一杯白酒又落了肚,魏武强真有点晕了,想吐。
“强哥,”小倪也端着杯子过来了:“我特佩服你,真的。有这个魄力敢走出去。前两年顾镇长说有个机会可以去新市,我寻思着还是不敢。我爸我妈,我媳妇儿还有我儿子都在这儿,我也没啥大本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都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强哥,你替我们好好去闯,有啥需要弟兄们的地方,你吱声。”
“好兄弟。”酒精放大了情绪,魏武强给他说的想哭,眼睛热热的:“等我混出头了,兄弟们去首都,强哥请客吃全聚德!”摇摇晃晃举起酒杯,酒液泼洒出来一半:“一天是兄弟,一辈子是兄弟!来,干了这杯!”
魏武强走的那天晚上,站台上黑压压站了三四十个人。
毛小兵抱着他呜呜的哭,鼻涕流出来了都顾不上:“师父我舍不得你,你啥时候回来看看我们,你可不能把我们都给忘了……”
顾镇长拍拍魏武强肩膀,颇有几分感慨:“强子,出去好好混,出人头地。”
秦飞站在边上抽烟,一根接一根,间或还低头飞快的抹下眼睛。
夜幕低垂,汽笛悠长。魏武强站在车厢口,随着身体猛的晃动一下,火车缓缓开动了起来。他就定定的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张张从眼前掠过,就像是那些过往被印成了珍贵的老照片,妥帖的封存进了一本叫做时光的相册,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翻开,会有说不出的感慨万千。
……………………………………………………
从头开始说起来简单,真到了时候难免手忙脚乱。
魏武强前二十七年顺风顺水的待在东安,偏安一隅却也消停自在。这回为了覃梓学也是豁出去了。覃梓学冲他勾勾手指,他就舍得一切跑出来,跑出那个避风港安乐窝,一腔孤勇。
七号院坐落在H大边上的玉泉路7号,名字叫院子,实际上是一片小院落平房连起来的住宅区。
季鸿渊借给他们住的地方,恰好把西头,是个独立的小院子,不大,却很清幽。
覃梓学原本想着不能占这天大的便宜,谁知道跟着魏武强过来打扫卫生,一推院门就喜欢上了。简直中意到了心坎里。
规规矩矩的红砖小二楼,跟隔壁还有隔壁的隔壁连成一排,隔断的水泥砖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有爬山虎还有别的一些什么,叶尖上带着秋晚露水打出来的霜红,艳艳的一点,比美人舌还娇俏。
西头没人家了,盖了间偏屋,屋子应该是放杂物的,木门也没关,就那么敞着,一把扫帚横在门槛上,一半在内一半在外。
偏屋的门口,也就是小院子种了棵树,石榴树,长势繁茂绿意喜人,叶脉间隐约的,还能看到小儿拳头大小的红石榴,也不知道过了节气还能不能吃,或许已经断了供给风干了。
小二楼的木头窗框和房门刷了蓝漆,时日久了有些泛旧,甚至门板上风吹日晒的有了裂纹和斑白,可正是这种岁月的痕迹,看过去特别的从容优雅,沉甸甸的,压住了有些轻浮的蓝,中和的恰到好处。
“喜欢?”魏武强一眼就看出覃梓学眼底的喜悦。
“那么明显吗?”覃梓学不好意思的笑,旋即大大方方点头:“比我想到的还要好,清幽安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即使隔了几年,魏武强一听到读书两个字还是会心底发憷:“我看不出是不是读书的好地方,就觉得是个过日子的好地方。”
过日子三个字触动了覃梓学心底那根弦,百般滋味千般感慨浮上心头,一时间竟被太多的话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魏武强没他那么多细腻的心思,最大的心结开了,他现在真是什么都不想,兴冲冲的摩拳擦掌:“你歇着就行了,我来打扫,对了,水井在哪儿?我去打两桶水。”
还是覃梓学眼尖,伸手指了指偏屋和小二楼夹角那里:“有自来水了,不用打水那么麻烦。”
魏武强一挑浓眉,几分惊讶:“我听小倪说过,新市那边开始装自来水了,东安还没有。这么方便的吗?我瞧瞧。”
男人迈开大长腿几步跨过去,弯腰研究了下,拧开水龙头,伸手接了一捧,喝到嘴里尝了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