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137)
“你认为我在逗你?”身旁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地落入他耳中。
温虞一脚踩入浅浅水洼,顾不上看裤腿有没有溅到水,心头莫名紧张地抬起眼睛来。这才看清江耀肩头露在伞外,大衣早已被雨水洇湿了小片,他想也不想地侧身停下脚步来,握住江耀抓伞柄的手朝他那边推。
垂眼扫过温虞抓握自己的双手,江耀抑制住想要握回去的冲动,“你认为我说的话,只是为了逗弄你?”
“不是吗?”反应过来后,温虞脱口而出。
“当然不是。”江耀低下头来与他对视,“如果只是想要逗你,我会带两把伞过来。可我只带了一把,出于我自己的私心。”
“想要在伞下抱你的私心。”他望入温虞清晰僵滞的眼底,再次不厌其烦地缓声强调,“我带一把伞来,只是为了能在下雨天抱你。”
“在狂风骤雨的低温天气,比从前更加顺理成章,更加理由正当地抱你。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他问。
温虞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每个字拆开他都听得懂,唯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
“你喜欢我?”他睫毛轻轻动了动,神色茫然又不安地问。
江耀没有接话,但望向他的那双黑眸中,清晰映着他缩小的倒影。像是眼中除了他,再也容不下其他。
温虞不敢妄自断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你喜欢我什么?”他避开江耀的视线,难掩沮丧地垂下头,“喜欢我的脸?还是喜欢捉弄我,看我生气的样子?”
江耀眼中浮动的情绪微凝,随即记起了这些熟悉的话,“是我对沈一鸣说过的话?”他开始回想是什么时候,“两年前的那场酒会?那场酒会你也参加了。”
他用的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温虞垂着眼睛没吭声,但也默认了他的猜测。
“那天我不是去酒会,是去找你还手表。”沉默了几秒,他平平解释,“方越告诉我你在那里。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不小心听到而已。”
江耀沉默一秒,眉眼冷静地道:“两年前说过的话我不否认。”
温虞眼皮控制不住地轻抖,握住江耀的那只手泄力滑下来。虽然已经过去两年时间,但这句话带给他的冲击力,似乎远比两年前要大得多。
他的脑中逐渐空白,身处江耀的注视之中,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甚至忘了要愤怒,忘了要追究与斥责,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
他心中这样想着,脚尖轻轻抬了起来。但滑落至半空的手,被江耀紧紧握了回去。
“我的确说过这些话,当时也的确这样想。但这是两年前的想法,”江耀抓着他指尖出声,“不是我现在心中想的。”说到这里时,他忽然转了话题,“下午的电影好看吗?”
温虞面上愣了一瞬,“下午的电影我没有看完——”
“你中途就走了,所以没有看完。你出门以后,我看完了它。”他的话语低沉而清晰,褪去了往日的玩笑戏谑,就只剩下最本真的力度,“但如果你现在来问剧情,我大概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只能想起来,你出门前的模样。”江耀说得平常淡然,却又每个细节,都能完整对上,“你把围巾搭在桌边椅背上,穿好一只鞋才记起来没有拿,但又不愿意再脱鞋进来。所以你一只脚抬起来,单脚跳着去拿了围巾。”
“但等你拿到围巾后,似乎又发现鞋带散了。你将围巾抱在怀里,又弯下腰去系鞋带。”他看不见江耀的表情,但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似有若无的笑意,“客厅里没有开灯很暗,所以我看不清你的脸。但是我的眼前依旧浮现出了,你眼尾耷拉微微气恼的样子。”
“你如果没有去找姜柚柚,而是留下和我一起看电影,我大概会真的忍不住,忽略感冒传染这件事,在看电影的过程里亲你。你大概不知道,忍住不亲你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困难。”江耀说。
“但我不想把感冒传给你,所以在你出门以后,我脑中想着这件事,电影一点也都没看进去。”对方话语停了停,眸光轻锁他脸庞,“下午的那个吻,你并没有躲开。”
温虞心脏停跳了一拍,眼神闪躲小声回答他:“……没有。”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抵触和排斥我?”江耀问。
温虞僵了片刻,犹犹豫豫开口:“我不……”
“但归根究底是因为两年前说过的话,才造成了你现在对我的不信任。”江耀坦诚得令他措手不及,好似这些向他剖白内心的话,不是说他自己而是在说别人,“这件事上我并不无辜,或者换句话说,源头的错都在于我,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