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命中(38)
不是每个人的感情都脉络分明,而他很不幸是糊涂迟钝的那一个。很久以后陆与闻才想明白,那段对他来说无异于恩赐的暧昧期,待在他身边的方雨应该过得很辛苦。
三楼的房间是大床房,陆与闻躺在床上,方雨搬了把椅子面对墙壁,两人各自准备明天的戏。
明天没有对手戏,日常戏难度不大,陆与闻通读几遍台词便可以完整背下来,他看着天花板放空大脑,脑海里想象明天的戏,顺着剧情默念台词。
重复冥想几遍之后,他起身进了浴室,关上门,自己走一遍戏,将台词念出声,尝试不同的语气语调,再选定一种他认为合适的,一句台词反复念,最后将一整场戏顺下来。
他偶尔会觉得这个过程很苦,和学生时代复习背书没什么区别。只有当他特别进入状态,或一口气把一场戏走下来,他才能体会到教他的老师形容的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但这些时刻对他一个新人演员来说,还是太少。
陆与闻从浴室出来,一看手机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方雨不在房间里,给他发了短信说去买夜宵。
他提前打开房门等人回来,嫌无聊溜达到走廊另一端,正要往回走,电梯门忽地打开,一对男女从出电梯那刻起便互相抱着啃,在走廊上演爱抚脱衣的亲热戏码。
陆与闻满头黑线,站在原地,等那对有伤风化的男女走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房间门没关,那两人竟然不看房间号,看到门开的房间就闯进去,继而大力甩上了房门。
陆与闻目瞪口呆,这时电梯门再度打开,出来的是方雨,他跟方雨讲述刚才的事,方雨笑坏了,陆与闻更无语了,“笑什么,亏你笑得出来!”
“看你吃瘪就觉得好笑。”
方雨带回来一盒松软鲜甜的白糖糕,他揭开一次性饭盒,献宝似的呈给陆与闻看。
陆与闻戳戳方雨的额头,方雨用手拣起一块白糖糕,送到他嘴边,陆与闻咬了一口,唔了一声,就着方雨的手吃完一整块。
方雨问他好吃吗,陆与闻含糊不清道:“好吃,不会很甜。”
两人分吃了半盒白糖糕,陆与闻气顺了点,和方雨下去找前台说理。酒店房务部经理也在,提出给他们换一个房间。
陆与闻回绝了,“算了,我们还开了间房在六楼,房卡请再给我一张,我的落上面了,另外我的剧本在三楼那房间,麻烦你们帮我拿出来,是桌上的几页纸。”
前台的姑娘却道:“六楼的房间另一张房卡给了你们的人了,刚刚有人拿走了。”
“谁,我舅吗?”陆与闻面露疑色,报一遍他舅的手机号,“这个手机号订了几间房?”
“两间,有什么问题吗?”
房务部经理插话道如果房间没人,可以用备用卡帮他们开门。陆与闻摇头示意不用,一边给他舅打电话,一边扯着方雨走向电梯。
陆与闻起初没多想,直到他舅接了电话,背景音很吵,听上去不像在酒店房间。他舅果然说在酒吧,让他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回剧组。
陆与闻沉默少时,问道:“要走六楼房间房卡的是谁?舅舅,你还叫谁过来了?”
这趟出来只有他们三个人,陆与闻了解他舅,他舅通常不到天亮不会回酒店,因此两个房间是给他和方雨订的,下山那会儿他舅有提过一嘴。
陆与闻按下电梯楼层键,顿时想通了为什么要订不同楼层的房间。
背景杂音骤然消失,舅舅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不关你的事,陆与闻,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坏了别人的好事。”
“难怪舅舅你特地问我住哪间房。”
陆与闻盯着变换的楼层数字,自说自话道:“来的是大导演还是制片人?这样的大人物来了我得见一见吧。”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他舅的语气是罕见的严肃,“陆与闻,你不小了,别冲动,不是什么人你都得罪得起。”
陆与闻挂断电话,电梯缓慢上升,电梯里静得甚至能听到他稍重的鼻息。从头到尾没出声的方雨拽了拽陆与闻的衣角,陆与闻没反应,方雨紧张地绞着手指,约莫顿了半分钟,他伸手按下一楼按键。
“陆与闻,你下去找前台再开一间房。”方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陆与闻剜了他一眼,口气极为不善:“那你呢?”
“我去六楼的房间。”
“谁拿房卡进去了,你心里有数吗?”
方雨没回答。
陆与闻冷笑,“你不知道你就敢一个人进去,方雨,你吃过亏都学不会害怕吗?”
“这事跟你没关系,”方雨无力争辩,喉咙哽了一下,话音开始不稳,“我不用你管,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